姜冕呆愣许久,才起身走到是柜子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面装了笔墨纸砚,姜冕摆好东西开始写信。
洞口的谢潜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往内瞥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头去。
坐在洞口看着洞外的大雪,听着洞内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喘息声。
姜冕跟谢潜就这么糊里糊涂住在了一起,谢潜很安静,不像郑琰话多。
有时候姜冕跟他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有谢潜在,姜冕就轻松多了,谢潜也很会照顾人,把姜冕照顾得挺好。
特别是晚上发病的时候,谢潜每晚都守着姜冕。
然而姜冕却再也不肯让谢潜抱,也不愿意跟谢潜有肢体接触。
自从谢潜来了后,他即便是痛死,也再也没有吭过一声。
谢潜没有勉强他,由着他去了。
然而姜冕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每天发病都比前几天更痛,更难以接受。
姜冕始终咬牙忍着,好几次都直接痛昏过去,又从昏迷中活活痛醒过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姜冕身上的寂灭散带来的并发症也越来越严重。
他现在连笔都握不稳了,但还是咬着牙强撑着继续写信,有时候一封信,他要写好几个时辰才能写完。
谢潜实在不明白姜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你难道不了解郑琰?你写这么多信又有什么用?你觉得那刺客若是知道你死了,还会活着?”
“那就不让他知道,”姜冕说话的声音很低,有些气喘,说话对他来说已经很辛苦了:“只要这信一直不停地寄过去,他就不会知道,他就会好好活着。”
谢潜:“他难道不会回来看吗?”
姜冕:“只要我不让他回来,他就不会回来。”
谢潜:“难道三郡叛乱平定了也不回来?”
姜冕:“我有办法让他留在那里。”
“可他迟早会回来的,”谢潜说:“只要你在这里,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他早晚会知道。”
“我知道,”姜冕没有抬头,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发抖,一笔一划地写着信:“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到那时候,他或许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可他起码不会失去理智,那么……他起码会好好活着,就不会死了。”
谢潜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你不是很爱他吗?你不想见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想?”
“我想,”姜冕手上一顿,手上的毛笔在纸张上晕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墨点,他怔了怔,抬眸看着谢潜,说:“我做梦都想见他,可我不能见他。”
谢潜:“你不爱他了?”
姜冕:“就是因为爱,所以才不见。”
谢潜:“为什么?”
姜冕:“因为我想让他好好活着。”
谢潜听到这里,突然露出个半是嘲讽的笑容:“你口口声声说爱,却又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是为了他好,你想让他好好活着,所以不想让他看见你如今这副模样。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当初走的时候是奔着你们的未来去的,这个美丽的梦还是你给他编织的。
他现在沉浸在这个美梦里,每天都在幻想待他回来后,跟你双宿双飞。
姜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回来看见的是你的坟墓,或者是再也找不到你了,他会怎么样?
你真以为靠你的这些信,能支撑他活下去?”
姜冕:“……”
姜冕再次一顿,手上的笔一抖,那本来已经晕上的墨点的信纸上又被晕上一个墨点。
谢潜没再说话,起身走了。
姜冕雕塑一般坐在原地,对着那已经没用的信纸发呆。
他那么爱郑琰,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郑琰来说有多残忍?
若非万不得已,他又何必想方设法支走郑琰。
他就要死了,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每天都跟郑琰待在一起?
姜冕身上的毒性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毒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他已经完全握不住笔,写不了信了。
他每天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天之中最清醒的时间,竟然是每天准时准点的疼痛。
他已经分不清时间了,若不是每天那生不如死的疼痛提醒着他还活着,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思念浸入骨髓,在心中生根发芽,越发浓烈。
那早已渗透在血肉中的思念就像毒药一般折磨着姜冕,带动着他的呼吸,在他心上硬生生扎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洞。
“郑琰……”
寂灭散再次如期而至,再一次硬生生把姜冕痛醒。
起初他还能忍着,然而那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痛得姜冕已经失去神智了。
“郑琰……郑琰……”
这剧烈的痛苦终于击垮了姜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伪装,他神情恍惚、浑浑噩噩,介乎于昏迷和清醒之间,嘴里一遍遍喊着郑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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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潜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将姜冕抱在怀里。
“郑琰……”
姜冕还在喊郑琰的名字:“郑琰……”
“郑琰……你在哪儿……”热泪自姜冕眼角滑落,他嘴唇颤抖着,嘴角不断有血迹流出:“我好想你啊……”
“我要怎么做……”谢潜极力压抑着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声音发抖:“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姜冕睁开眼看了谢潜一眼,他推开谢潜:“你不是他……你不是……”
“……你等着……”谢潜说:“我去给你找他,我去给你找郑琰……”
他说着,右手摸到姜冕脖颈处,用巧劲一按,姜冕终于昏迷了,暂时不用再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谢潜看着怀里这个形容枯槁,早已不成人样的人。
他终于服输了,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怎么做,始终替代不了郑琰在他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