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了未在车前驻足,疾步向山道行了几阶,待登得足够高,山脚的人足够小,她才停下,回身望了好一会儿。
民众们许是知道来得不是郡守,这会儿正在缓缓散去。
丛柏立在一旁给吉了解释着缘由。
仲秋本该是征收民众算赋(含口赋)的时候,但河东郡,一月前郡守下令,免除了郡内各县农户两年的算赋(含口赋)。
(注:汉代人头税有两种:算赋对成年男女(15-56岁)征收,上交国库;口赋对未成年男女(一般7-14岁)征收,入皇帝私库。)
农户们自然格外感念郡守宗寿的恩情。
是以,今日遇郡守府出行,附近乡里的农户才会聚在山脚,只为了当面跪谢郡守的恩。
吉了听了颇觉诧异,“两年的算赋?”
一算如今是九十钱,口赋一人二十钱,若一户五口,成人三,小儿二,两年便是免去了六百二十钱。
河东的农户约莫有十万户,那便是六千二百万钱。
吉了想,宗寿真是好大的手笔,他花了好大的手笔给了农户们一点亮。
且他极知民生,免去的不是农户们的田租,如此,佃农们也能得利。
本朝田租一直不重,三十税一,但那是对自耕农和地主而言。
租地耕种的佃农们往往得向租借地的地主缴纳十之五的租,且这租不会因着朝廷免田赋而减少。
若真要免去田赋,最最得利的反倒是有地最多的地主们,自耕农得利少许,佃农则无利可得。
所以,吉了感慨宗寿他,极知民生,也极用心的在收买民心。
农户们每岁缴纳的算赋(含口赋),可是要比三十税一的田租来得多啊。
(注:假设一户五口,按五十亩田算,一年差不多收益五千钱。三十税一,每年田租一百六十七钱。
汉代田赋一直轻,重的都是杂赋。这也是为什么田赋轻,土地兼并却严重的原因。)
只,算赋该是算入郡守政绩中的,宗寿自行免去是可行的吗?
倏然,吉了灵光一闪,想起了宗寿当时除了巡视,还特意邀了各县的富户豪强们赴宴。
她记得赢耒当时可是备了极厚的礼,想来那些豪强们献的礼也只多不少啊。
所以,宗寿是用豪强们的献礼抵了农户们的算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