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放蝶、锺生、黄将军

放蝶

罚蝶县令的梦遇

长山有一位王进士,他担任县令的时候,处理案件的方式很是奇特。每次审理官司,他会根据罪行的轻重,让犯人用缴纳蝴蝶的方式来赎罪。一时间,公堂上成了蝴蝶的世界,千百只蝴蝶同时飞舞,就像被风吹起的彩色碎锦,王县令看着这场景,忍不住拍案大笑。

一天夜里,王县令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仪态优雅地走进来,严肃地说:“因为你这暴虐的政令,我的姐妹们大多死去。今天,我要让你先尝尝风流小祸的滋味。” 说完,女子瞬间化作一只蝴蝶,在房间里盘旋几圈后,飞走了。

第二天,王县令独自在官署里喝酒。正喝着,突然有人来报,说直指使马上要到了。王县令一听,顿时慌了神,匆忙起身去迎接。慌乱之中,他都没注意到,家中女眷开玩笑插在他帽子上的白色花朵还在。直指使看到王县令这副模样,觉得他对自己极不恭敬,当场就对他一顿痛骂,然后拂袖而去。经此一遭,王县令的罚蝶赎罪之令,也就此作罢。

火驴闯祸

青城有个叫于重寅的人,性格豪放不羁,行为常常不拘小节。在他担任司理的时候,元宵节那天,他突发奇想,把烟花和爆竹密密麻麻地绑在一头驴的身上,驴的全身,从脑袋到尾巴,都被装点得满满当当。

随后,他牵着这头 “特别” 的驴来到太守家门口,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大声喊道:“我来献上这火驴,希望太守大人出来观赏一番!”

当时,太守的爱子正身患痘疹,病情严重,太守的心情糟糕透顶。听到于重寅的请求,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于重寅哪肯罢休,坚持要让太守看他的 “杰作”。太守实在没办法,只好让看门人打开大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于重寅就点燃了烟花的引信,然后用力把驴推进去。烟花瞬间爆炸,巨大的声响吓得驴疯狂起来,它又踢又跳,四处狂奔。与此同时,飞溅的火星还不断射向周围的人,大家被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靠近。

这头失控的驴横冲直撞,穿过大堂,闯进内室,所到之处,盆盆罐罐被撞得粉碎,窗户上的纱帘也被火星点燃,化为灰烬。整个太守府乱作一团,家人们惊呼声不断。更糟糕的是,正在生病的痘疹患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病情急剧恶化,当晚就不幸夭折。

太守悲痛欲绝,对于重寅的行为痛恨不已,打算向上级揭发弹劾他。于重寅这下慌了神,赶忙托各个司道的官员帮忙说情,还亲自到太守府上,负荆请罪,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

锺生

锺庆余是辽东地区颇有名望的读书人,一次,他前往济南参加乡试。听闻藩王府邸有个道士,能知晓人的吉凶祸福,心中十分向往,想去拜访。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锺庆余来到趵突泉,恰好遇到了那位道士。道士六十多岁,胡须长过胸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当时,向道士询问灾祸吉祥的人围得像一堵墙,道士都用隐晦的话语回应他们。在众人之中,道士一眼看到了锺庆余,欣喜地握住他的手说:“你的心地和德行,令人敬重!” 于是拉着他登上楼阁,屏退旁人后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锺庆余回答:“当然想。” 道士接着说:“你的福分和命运极其浅薄,不过这次乡试有望中举。但你荣耀返乡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锺庆余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听到这话,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当即就想放弃考试回家。道士却说道:“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中不了举人了。” 锺庆余说:“母亲去世却不能见最后一面,我就不配再做人,就算能成为卿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道士说:“我前世与你有缘,今天一定要尽力帮你。” 说着,便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你派人日夜兼程赶回去,让你母亲服下,可延寿七天。你考完试再出发,母子还来得及相见。”

锺庆余把药丸藏好,匆匆离开,整个人失魂落魄。他想着母亲离世的日子越来越近,早回去一天,就能多一天侍奉母亲,于是带着仆人租了头驴,立刻向东赶路。可刚走了一里多地,驴突然往回跑,把它赶下来也不听使唤,一拉缰绳就尥蹶子。锺庆余毫无办法,急得汗如雨下。仆人劝他停下来,他却不听。又租了别的驴,还是这样。太阳渐渐落山,锺庆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仆人又劝道:“明天考试就结束了,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呢?请让我先回去告诉老夫人,这也是个好办法。” 锺庆余不得已,只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