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一时陷入沉默。
姜冕看着面前轻烟袅袅的茶水,说:“哥,你今日找我跟凤鸣兄有什么事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姜黎今日不但刻意选了赵宁和郑琰都没时间的日子,单独约他们出来,并且连苏仪都没叫,傻子都知道他今日肯定是有话要说。
姜黎注视着面前的茶杯,有些怔神。
徐凤鸣跟姜冕安静地坐在案几后,静静地等着姜黎的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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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子敬。”
良久,姜黎终于开口了,他一直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我今日单独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他的语调很轻,声音很小,小的姜黎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姜黎缓缓抬头,目光自徐凤鸣和姜冕面上扫过,脸上带着不忍和一抹心疼:“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
徐凤鸣跟姜冕没吭声,面容沉静地听着姜黎的话。
只是,两人的手都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这两人都是材高知深、智勇双全的人。
姜黎一开口,他们就猜到了姜黎要说什么。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姜黎专门挑了时间单独将他们约出来。
只是,两人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尽管已经猜到了,却谁都不愿意承认。
然而,姜黎接下来的话,彻底把他们最后一点希望浇灭了。
“凤鸣、子敬,”姜黎叹息一声,无奈又残忍地说:“我今日是想告诉你们,寂灭散无解。”
姜黎此话一出,徐凤鸣碰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立即在案几上四处流去,汇成好几股水流,顺着案几,流到了地上,也流到了他的衣袍上。
徐凤鸣忙拿了帕子来擦拭。
“啪!”
姜冕手上的茶杯直接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姜冕被溅了一身的水,手背也被四溅的茶水烫红了,然而姜冕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愣愣地坐在案几后,低垂着头,对着那碎瓷发呆。
两人都失态了,然而他们的神情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震惊、恐慌和不可置信。
姜黎也明白,他们在自己甫一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究竟要不要告诉你们……”姜黎有点后悔,但他又别无他法,毕竟他们两人有权利知道真相:“可……可我如果不告诉你们,那么你们连跟赵兄和郑琰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若是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你们起码……有机会跟他们道别。”
徐凤鸣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了,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他静默良久,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然而真到该他开口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你当年没找到阁主吗?”姜冕将视线移到姜黎身上,语气飘忽,微微发着抖。
“不,我们运气很好,不到一年时间就找到阁主了。”
姜黎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春风不停,细雨被春风织成了一张网,似乎将万物都罩进了这张网里,无一例外。
姜黎跟南衡先生运气不错,当年出海东渡去寻找阁主栖息的海外仙山,没有迷失方向,也没有在海上遇到海啸,更没有出现意外,葬身在大海。
他们甚至不到一年时间,就成功找到了阁主栖息的仙山,找到了阁主。
凋零的梨花于春雨中蹁跹,飘飘洒洒地落下,落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马车自大街上碾过,将那洁白的梨花碾进了泥里,跟淤泥融为一体。
姜黎至今为止都忘不掉,自己成功找到蓬莱山时的心情。
那天碧空如洗,万里如云。
那天蓝天一色,碧海千里,海鸟在蔚蓝的海面上翱翔。
海面上碧波荡漾,万千鳞光闪烁。
他们还没有正式见到阁主,他就已经想好了待解毒后,自己一定要立刻回去找苏仪。
然后、然后不再逃避,跟苏仪表明心意。
姜黎完全没想过,不,不只是姜黎,是他和南衡先生都没想过,既然是研制出来以备不时之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启用的毒药,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解药。
所以,当阁主亲口说出寂灭散无解的时候,姜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连制毒者自己都调配不出解药的毒药?
而且,这个人还是,一直被世人当作神明敬仰的沧海阁主。
姜黎至今为止都对那天的事记忆犹新。
那种从绝望到希望,最后从希望变得绝望带给人的折磨,甚至比一开始就给姜黎判了死刑更折磨人。
姜黎甚至都在想,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让他安静地等死。
这种死法,起码比先给他希望,最后又让他绝望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太残忍了。”徐凤鸣说。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竟然还有心情去关心姜黎。
“是啊,”姜黎微微一笑,然而那笑容苦涩,满是不甘和无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死在路上,这种绝望,比我一开始知道自己的毒无解时更折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