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得这样吗?”
少年郎的声音软弱无力,像接待了三十个客人后低着头数钱的雏妓。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没有办法的。乖,躺上来,对人都说我们是夫妻,不睡一张床可不行。”
少年郎与少女第一次的同床共枕,竟是这么沉默和苦涩,以至于若干年回想起来,李之罔总会忘记这一天,而当齐暮也对世事彻底失望,靠着回忆度日时,不止一次地把时间往前拨,好让少年郎知晓她从来不曾忘记点点滴滴。
“李公子、李夫人一路顺风!”
单方面认定李之罔是好人后,罗芸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在得知二人是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虽然没有提及岚望城,但也要穿过数个士族封地)后,她不仅提供了相当分量的瓜果鲜蔬以使二人行路无忧,甚至还派家族里的能工巧匠把那架半路捡到的破陋车厢修缮一新,而且还赠送了一匹正在壮年的骏马,以增进马力。
齐暮投桃报李,拉住车帘,对罗芸“笑”道,“罗小姐也请保重。待我夫妻再归之时,罗小姐定已将此地建设得焕然一新。”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旁人的视线,她才松下车帘,随即传出一阵叹息。
“怎么了,因为离别吗?”
“没有,一直装着笑很累。”
“那更应该多笑不是?”李之罔没想到反而是这个理由,“一直笑的话,日后看到人就能自然而然地笑出来了。”
齐暮再叹息一声,“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周围人畏惧我的身份也从不敢议论我,所以我从不知晓自己长得是丑还是美,而做表情更不知道是合宜还是滑稽,所以,我一直都习惯冷着脸,这样,就算长得很丑,那也不至于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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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很美,就像一个词般,我见犹怜。”
“你在恭维我,我知道得。”齐暮的声音比刚才小上些,让人明显察觉出其中的不自信,“一个目盲蒙着纱布的女子,谁会觉得美呢。”
“我觉得,够不够分量?”
“自是够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每次谈正事,你就想打情骂俏,这样很不好。”
李之罔哈哈大笑,一向冷静的齐暮竟也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之罔,有你在我的生活里,似乎比以前更好些。”
少年郎没能听到这句话,因为这只是花季少女的心间自话。
即便这样,二人的关系也没能一帆风顺,可以说,到后面只比在荒村的时候好上一点,这都得归咎于李之罔触碰到了齐暮的逆鳞。最开始的时候,齐暮还没有发觉,毕竟寻常人就很难注意到,更何况她这目盲之人,再加上李之罔“马儿性子野,不愿走路”的借口后,她更难发觉。
若是这样还好些,毕竟虽是比以前慢,但至少也在向岚望城前进,让齐暮无法接受的是,李之罔竟然瞒着他在原地绕圈子,这意味着离开石坪坝的十七天里二人竟然只走了七十多里。
最初,齐暮虽然生气,但并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她清楚得认识到只有依附李之罔她才有可能顺利地到达岚望城。她采取了各种迂回战术,旁敲侧击,以“今天的味道和昨天的味道有些相近”、“昨日也是爬坡,今日也是爬坡,感觉高度还有些相似”等借口好让李之罔明白她已注意到了他的把戏。
只是一切都是无用功,唯一有用的便是齐暮知晓了李之罔不仅是一个稍一靠近便会脸红讷言、与她一样的情场新手,更在关键时刻能长出厚厚的脸皮,他全当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