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晞没有问“聊什么”,也没有犹豫。她很平静地起身,跟着他走出会场。
郁贲,和取代他位置的关晞?窃窃私语声再度响起,无数视线明里暗里跟着他们。
但郁贲不在乎,关晞也不在乎。
两个人走出宴会厅,站在酒店宽阔的走廊里。
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色,晚风空荡荡地卷起关晞的真丝裙摆。
郁贲凝视着她,叙述:“我出局了。”
关晞没有否认:“施远针对你,不是一天两天。你早就出局了。”
郁贲说:“是。但你大费周章,就为了我这个无聊的位置?”
关晞说:“郁贲,现实些。这不过是一场欲望的游戏,理想主义者注定出局。你早晚要出局,无论是不是我,都一样。”
郁贲叹道:“我曾经误以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关晞说:“我是怎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定义。”
郁贲沉默片刻,突然问:“关晞,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你一直都在骗我。”
关晞说:“希望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做事。做事的人,必须以目标为导向,所以过程真真假假,影响我们把事情做成吗?”
郁贲苦笑:“做事?就我从前做的那些事,卖楼,卖地,以目标为导向,真的有意义吗?我过去十几年里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我一直以为你懂,我以为我们是同类。原来是我误解了你。我居然以为你有理想。”
关晞摇头:“郁贲,我不是你的精神寄托,我也不打算拯救你。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她看着郁贲,“我只论迹,不论心。要想完成自己的目标,无论出发点是理想也好,是利益也好,无论是文化也好,还是商业也好,最终落在执行层面,都不可能干净。做成事情比做个好人更重要。”她顿了顿,“你没必要把自己的幻想加在我身上。如果我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我会像你一样,出局。我什么都做不成。”
郁贲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深深地看了关晞一眼,质问:“那你消失的家呢?你的童年、你的父母遭遇的不公呢?你不想改变吗?不想反抗吗?你都遗忘了吗?你能遗忘吗?”
关晞垂下眼。
片刻后,她很尖锐地说:“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时代的一粒沙。下岗潮,裁员潮,烂尾楼……所有属于人民的、被转移走的资源和钱,根本追不回来。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行业的错,但时代让我们接盘,我们只能接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宿命。而我们只能把问题搁置起来,扛在身上,努力活下去。”
郁贲冷笑:“是,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注定出局,或者甘心做个笑话。”
关晞缓和了语气:“郁贲,这个时代是商业的时代,容不下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有的最大空间,就是在忙碌中,偶尔显露出一点点理想和真心。这样就够了。”
郁贲看着关晞:“你的意思是,普通人不配考虑理想与幸福。那谁配考虑?理想与幸福是个别人专属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