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功过相抵

篡唐 庚新 4014 字 2个月前

思念、牵挂、还有内疚,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郑世安病倒了。

可他没有想到,郑家竟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但罢免了他族老的职务,还夺走了他名下的田产。若非裴淑英领人及时赶到,郑世安甚至有可能,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这心里,又该何等憋屈?

郑善果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郑家的这些举措。

首先,他了解郑醒,所以根本不相信,郑醒有那种魄力,把一个营寨的粮草辎重焚毁,以集结隋军败将。其次,他也不相信郑言庆会投敌……可这是族老会的决意,郑善果也无可奈何。

现在真相大白了,郑家开始慌了。

郑元寿派人赶到洛阳,请郑善果出面说项。

郑善果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郑言庆在岷蜀时,曾随鱼俱罗学槊。故而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却不想,鱼俱罗闭门不见。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郑善果轻轻揉着太阳穴。

该怎么办才好?

郑醒闹出这一档子事,可算是丢尽了郑家的脸面。既然鱼俱罗不愿出面说项,那只有另想办法。

“福成!”

“老爷,有什么吩咐。”

郑福成是郑善果的老管家,也是心腹之人。

听到郑善果在车里呼唤,他连忙催马上前,在车帘外恭敬的候命。

“你立刻去窦家村一趟,持我名剌,求见窦威窦先生。就说我今晚,在大定酒楼摆酒,请他务必赏光。”

“喏!”

郑福成连忙拨转马头,朝着长夏门方向疾驰而去。

郑善果闭上眼睛,心里苦笑:如今,这洛阳人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哥哥啊,既知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呢?我虽然不知道窦家和郑言庆是什么关系。可你们差一点弄的郑言庆家破人亡,窦家有可能出面为你们说项吗?若窦威不肯出面,那只有请求言庆,能高抬贵手。

一想到这些,郑善果就感觉无比烦闷。

回到家中,郑善果刚坐下来,没等他喝上一口茶,就见听人说:“安远堂郑源,求见老爷。”

郑善果是二房所出,郑源却是六房所出。

二者一个属著经堂,一个是安远堂,虽则同为郑姓,可彼此之间,联系并不算太多。毕竟著经堂的权势,远比安远堂大。虽则这些年安远堂有所起色,特别是财力上,变得格外雄厚,可这地位的差距,依旧很大。所以,郑善果虽在洛阳为官,却从未与郑源有过交涉……

这个时候,郑源为何前来拜访?

郑善果心里疑惑,但也不敢怠慢。

因为他知道,郑仁基的独子郑宏毅,此次跟随郑言庆在高句丽出生入死,功劳不小。即便是郑仁基不可能复起,但郑宏毅却能借此机会,搏一个好前程,日后说不得安远堂会重新崛起。

“请!”

郑善果连忙下令,命人把郑源请到了中堂。

“明礼,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呢?你在洛阳也有四载,这还是头一次主动前来呢。”

“四爷,我家老爷派人,有要事禀报。”

郑源先是道了个罪,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

郑善果接过了书信,示意郑源一旁坐下,然后打开来,迅速扫一眼。刹那间,他这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言庆,拒来洛阳?”

郑源轻声道:“我家小公子送信,说郑公子本来是要来的。可不想在路上,听说了……郑公子很不高兴,连夜带着他的扈从,不告而别。不仅是郑公子走了,阳夏的谢公子也因为郑公子不肯过来,与小公子告辞离去。裴虎贲和薛虎贲想要阻拦,却阻拦不住他们。

小公子还派人在馆陶,试图拦住郑公子。可不成想郑公子在永济渠北岸,突然改变主意,改道而行。如今,小公子也不清楚郑公子他们的行程……我家老爷说,需尽快告知四爷知晓。”

郑善果这手一颤,强笑一声,“如此,多谢仁基贤弟。”

他心里暗自叫苦不迭:郑言庆这分明是打算撕破脸皮了……哥哥们,郑家这脸面,可要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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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郑善果所猜想的那样,郑言庆拒赴洛阳,那就是横下心来,要撕破面皮。

不仅仅是郑善果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在洛阳的文武百官,士绅门阀,一个个也看出了端倪。

所有人心里,都暗自感叹:这郑言庆,未免太大胆了吧。

让他赶赴洛阳,那可是皇帝的旨意。

说穿了,郑言庆这叫做抗旨不尊,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来,那皇帝兴师动众准备的庆典,又该如何操办下去?这不止是要扫郑家人的脸面,连带皇帝的面子,也被打了……

杨广得知消息后,暴怒不已。

在朝堂上,他险些把龙案掀翻出去,暴躁的在丹陛之上,来回踱步。

文武百官也理解杨广的心情:辽东之战失败,杨广在西域诸国国王面前,丢了老大的颜面。而且,也因为这一次失败,使得突厥始毕可汗咄吉,有些动了心思。只看杨广要操办庆典,咄吉却拒不前来,就能知道,他心怀不轨。其实,心怀不轨的人,又何止咄吉一个人?

留在洛阳的西域诸国国王,恐怕未必没有想法。

所以,杨广迫不及待的想要借此次庆典,宣扬大隋国威。

此前裴世清押送高建武抵达洛阳时,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这还不够,杨广需要郑言庆他们抵达洛阳,给他涨一涨颜面。看看吧,不是我大隋治下,同样是人才济济。只需一个少年,就能把高句丽搅得天翻地覆……我大隋能人无数,区区高句丽,不过是螳臂挡车。

可这一切,都将因为郑言庆的拒绝到来,而变成泡影。

这让杨广,又如何不怒?

“陛下,郑言庆恃功自傲,目无法纪。今抗旨不尊,实罪不容赦。陛下当立刻将其缉拿下狱,以正律法之严明。”

宇文化及跳出来,一副义愤填膺之状。

他对郑言庆没有好感,而且当初他为儿子向裴仁基求亲,眼见着裴家已经答应,可裴翠云却和郑言庆联手上演了一出私奔的好戏。裴仁基固然尴尬异常,可宇文化及的脸面,更难看。

即便你宇文化及甚得皇上宠信,可是在世家门阀眼中,还是那个破野头出身。

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把你放在眼中,你就算得了天大的勋位,又能如何?宇文化及不敢去得罪裴家,但是对郑言庆却怀恨在心。当初缉拿郑世安,也正是宇文化及在一旁推波助澜……

原以为可以把郑言庆踩在脚下,哪知郑言庆又咸鱼翻生。

宇文化及心里正不舒服呢,郑言庆却上演了一出抗旨的好戏。这种机会,他又怎能放过呢?

杨广闻听,目光一凝。

“宇文将军此话差矣。”

没等杨广开口,洛阳留守樊子盖却站出来,“郑言庆抗旨不尊,固然是有罪,但却情有可原。来大将军兵败平壤,却将数万兵卒弃之异国他乡。郑言庆心怀故国,在高句丽浴血奋战,杀敌无数,更扬我大隋威风。可有些人,却趁机诋毁,诬陷忠良,只是忠臣在外流血,家人却险遭大难。偌大的功劳,却被他人侵占……如若换做是我,亦会心怀怨念,更何况郑言庆年不过十四五岁,正少年气盛之时,焉能咽得下这口气?其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

樊子盖这一番话,立刻引得许多人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