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三月十四日,郑言庆率部,登临海浦。
所谓海浦,其实就是一个荒凉的滩头。由于距离高句丽都城路途不远,加之这里水势平缓,且吃水很深,非常适合五牙战舰停靠。所以,来护儿就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登陆地点。
辽水惨烈的厮杀已经拉开序幕,但郑言庆依旧无比轻松。
事实上,到现在这种状况,他已经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并且随时准备向东莱郡撤退。
原因非常简单,来护儿根本就不待见他。从掖县开始,他就是以后备军的姿态而出现在世人面前。
打仗,轮不到他去冲锋陷阵!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言庆也乐得轻松悠闲。
他记不清楚,来护儿此次征伐平壤,究竟是胜还是败。反正第一次征伐高句丽,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对于这样的结果,郑言庆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来护儿根本就不准备接见他,早在言庆抵达海浦的头三天,来护儿已经率领中军,向平壤进发。他以麦子仲和冯智玳为先锋官,又以郑醒为左护军,统帅六家宗团,合击三千骑军;以江淮水军为右护军,合计八千兵马。
来护儿亲自督导中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平壤扑去。
所以,迎接郑言庆的人,依旧是水军副总管,周法尚……
周法尚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对来护儿的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心里也非常不满。
你是堂堂水军总管,左骁卫大将军啊!
就算你不喜欢郑言庆,甚至厌恶他,憎恨他……可你也不能这样子做吧。好歹,人家郑言庆是朝廷亲封的云骑尉,更千里迢迢,前来为你助战。可你来大将军倒好,已经三个多月了,你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算是怎么回事?就因为郑醒说他跋扈嚣张,就因为冯智玳死了几个人,所以你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郑言庆。这若是传扬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
可是,周法尚却无法说动来护儿。
事实上,每次当周法尚提及郑言庆的时候,来护儿就显得很不耐烦,立刻会把话题转移开。
以至于周法尚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却找不到机会说出去。
看着郑言庆,周法尚有些尴尬说道:“郑校尉一路辛苦……”
这句话已经说了三遍,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可他又不能不说,以免郑言庆误会。
不过,应该和郑言庆说些什么呢?
来护儿可以不顾及一切的去得罪郑言庆,但周法尚不会。
他想了想,沉声道:“日前探马来报,高句丽酋首高元,于平壤城南六十里处,江坝水一线陈兵十数万,意欲与我大军相争。来总管已率部出击,恐怕一时间无法和你相见。不过临行之前,来总管说你麾下兵马,已近一府之兵,所以命你原地休整,而后等待新的命令。”
按照大隋兵制,一府兵马,人数在八百到一千人。
郑言庆以校尉的军职,掌一千一百人,即便其中还有三百是宗团,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军府的人数。此前周法尚为了保证粮草辎重的通畅,所以没有考虑太多。但来护儿既然提出来,周法尚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是升郑言庆的官职,还是裁剪郑言庆手中的兵马,哪个合适?
言庆抵达掖县,寸功未立。
要说的话,他以云骑尉之职,出任一府主将,倒也不会太突兀。可问题在于,言庆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十四岁就出任一府主将,果毅都尉,且身无寸功,于情于理,都难以服众。
毕竟,这水军合计六十府兵马,上上下下的军官多达数百名,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出头。郑言庆以十四岁的年纪,出任校尉之职,已经属于破例。他不是宇文成都,更无斩将夺旗的功勋。
单凭他士林中的声名,如何能让那帮子大老粗们心悦诚服?
所以,升职显然已不太可能。那不能升职,就唯有裁剪他麾下兵马……
周法尚想了想,“郑校尉,你回去之后,抽调三百五十人为你麾下,等候命令;谢公子也暂为校尉之职,领一团兵马,除却本部宗团,另令三百五十名骁果效命。余者百人,你二人可酌情另组扈从。从即刻开始,在原地进行休整。一俟前方军令传来,你二人需随时出击。”
“喏!”
郑言庆和谢科,插手行礼,退出中军大帐。
周法尚长出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不迭。
这算什么水军副总管,竟然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去花费心思。这样子分配,等同于并没有消减郑言庆的兵马,相反还搭进去了一个校尉的军职。谢科以二品出身,得校尉之职说起来,也不算过分。至少在军中的那些大老粗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情绪。
三百五十名骁果,等同于一个满员的军团。
谢科带来的宗团本就是他的私兵,所以未入兵册,可以忽略不计。唯一出格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军职,还不具备拥有扈从的资格。但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真的去计较这件事情呢?
反正,周法尚认为,他已经做到最妥帖的安排。
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吧……周法尚轻揉面颊,在心里苦笑道:把这帮子少爷们赶快送走,免得生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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