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雅晴回来后,哭哭啼啼的,闹得华夫人心烦意乱。
聂睿羽倒是醒了,不过胸口喘气时有些疼,并无大碍,便柔声安慰着她:“师妹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一时不小心,才会把萧家二少爷推下湖里去的。”
余雅晴眼睛红红的,低着头小声道:“师兄,二少爷不会有事吧?”
“只说呛了水,救得及时,应该没有大碍,来得及赶考的。”聂睿羽心里也忐忑,大考在即,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影响了萧昭的发挥,最后没能中举,只怕萧家第一个就饶不了余雅晴。
不过碍着恩师在,萧家还会手下留情。毕竟萧昭要是中举后,很需要借助恩师的影响力。
余雅晴想到父亲桃李满天下,能给萧昭选出最好的师傅,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这就给父亲写信,连夜派人送过去,好让父亲心里有数。”
要是萧家求上门,余雅晴只盼着父亲能替自己解忧,给几分薄面,好让她能赎罪。
华夫人见不得萧家好,萧昭落水,还能因祸得福,真是走了运。她更恼火的是,萧家打人,最后灰溜溜离开的居然是自己!
打发掉余雅晴去休息,华夫人对着这个疼爱的侄子又爱又恨道:“你大好的前途不要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跑到女眷的院子做什么?我盼了多少年,这才等你长大了。如今没等到你孝顺我,便要毁了你自己吗?”
说着说着,她不由悲从心来,嚎啕大哭:“我究竟做的什么孽,竟然养出你这样的……以后在黄泉路上,我怕是要给哥哥和嫂子磕头认错了,实在对不住他们两人地托付!”
“婶娘,是侄儿对不住你。”聂睿羽也红了眼圈,捂着胸口慢慢坐起来:“还求婶娘成全,去萧府向芸儿求亲!”
“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想着去求亲,萧府能答应吗?”华夫人恨铁不成钢,怎么都没想到养出了一个痴情种。果然读书人就是不好,念的书多了,反倒喜欢钻牛角尖,不由气得脸色涨红:“这事我绝不会答应你的,就算死也不会允许!”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对不住婶娘的养育之恩,让侄儿先走一步了。”聂睿羽拿起榻前的油灯,没理会剩下的一点热油落在手背上的烫伤,转身就拿着尖锐的一角向脖子上刺去。
华夫人吓得尖叫一声,又不敢扑上来,只好柔声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事我们慢慢商量。如今得罪了萧家,他们怕是不会答应亲事的,要徐徐而行才行。”
聂睿羽目光如死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油灯却没有放下:“婶娘真的答应成全侄儿了?侄儿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没有她,感觉这个世间便失去了颜色,身子便少了半边,心也空空落落的……”
华夫人瞧着他似是豁出去了,心里着急,便又苦劝道:“你先放下油灯,有事好商量。婶娘这么疼你,难道你想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聂睿羽的眼神这才有了几分灵动,慢慢放下了油灯,华夫人急忙抢走,丢到屋外:“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朝廷的文书也下来了。有了身份,提亲的事才有可能不是?”
被她劝住了,聂睿羽终于疲惫地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华夫人看着榻上人安然的睡颜,紧握的拳头才略略松开,掌心里全是指甲用力引出的血窟窿,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愤恨而疯狂,狠狠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咒骂出声,吵醒了好不容易睡下的聂睿羽,轻手轻脚给他盖好毯子,这才转身出了去。
连萧老爷都知晓了,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华夫人走了几步,便看见隔壁院子里还亮着灯,便抬脚走了过去,推门道:“这么晚了,余姑娘还没睡下?”
余雅晴见是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去迎:“婶子怎么来了?我正给爹爹写信,打算告知这两天发生的事。”
“不可!”华夫人张口要阻拦,深知语气太重了,又缓和道:“这点小事怎好去叨扰余大师?”
“可是,我害得二少爷落水,又连累师兄受伤……”余雅倩说得眼圈都红了,不由擦了擦眼角。她还想写信告诉爹爹,自己喜欢上萧家的大少爷,不愿意去履行婚约,这辈子非萧晗不嫁!
华夫人挤出一点笑容,扶着她在榻前坐下:“余姑娘你想,信笺一到,余大师必定大怒又焦急,匆匆赶来,岂不是让他老人家受颠簸之苦?倒不如事情解决好了,再徐徐告知他,免得让大师着急。”
余雅晴一听,点头赞同道:“婶子考虑得周到,是我相岔了。爹爹年纪不轻,车马劳顿肯定要受不住,少不得匆忙赶来,要累病了的。”
她起身把信笺收好,心想等自己和萧晗两情相悦后再告诉爹爹,到时候尘埃落定,爹爹就不能不允了。
若是不允,大不了自己跟着萧晗浪迹江湖,也是一桩美事。
“余姑娘心地善良,到底是年轻,婶子也是旁观者清。”见她收了信笺,华夫人才松了口气,又问道:“听说余姑娘早年便订下了婚约,是哪里的人家?”
余雅晴嘟嘟嘴道:“清江人,算得上书香世家,不过已经家道中落了。”
她想着以后要跟萧晗在一起,生怕华夫人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又急急道:“其实爹爹心里不乐意,只是碍于恩情,不得不答应下来。”
“那是,余姑娘这么好的姑娘,哪是一个落魄书生能配得起的?”华夫人又盛赞了她几句,直把余雅晴说得羞红了一张脸。
说罢,她又低声问道:“余大师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把姑娘许给那样的人家?”
余雅晴一听,眼神黯淡道:“爹爹早年受恩于这家人,为了报恩,便把我许给他们,倒是一桩美谈了。”
华夫人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怜惜道:“余大师总归是疼你的,这家人或许品性不错?难为你娘亲走的早,也没个能商量的女眷在,真是苦了你。”
余雅晴感动得眼泪汪汪,忍不住依偎到华夫人的怀里,感伤道:“爹爹整天做学问,也没时间理我,打小就是奶娘养大我的。可惜奶娘身子不好,前几年便去了,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亲昵地蹭了蹭华夫人,又笑道:“幸好到师兄这里,还有夫人在。夫人心善,待人又好,以后谁做了师兄的媳妇儿,那是天大的福气呢。”“余姑娘的小嘴真是甜,说得我老婆子心花怒放的。”华夫人笑眯眯的,开玩笑地点着余雅晴的鼻尖道:“要是以后睿儿的媳妇有姑娘一半好,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