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齐两家人,在街坊亲友的劝慰下,也都转过身,一步一回头,缓缓地离开了墓地,却只有齐妙一个人,一直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齐妙,走啊,回家了,过两天再来看太爷爷!”
齐思朝着齐妙喊了一句,可是,齐妙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默默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墓碑发呆。
“你们先回去吧,我看着她!”
见齐妙不愿离去,曹智把曹一鸣交到了霍青莲手中,示意她们先回家去。
哭声渐渐远了,渐渐淡了,渐渐听不到了。
新坟旁边,只留下了齐妙、曹智夫妻俩。
曹智却也不来劝面无表情的齐妙,只跟她一样,默默在太爷爷的坟边站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双眼通红的齐妙才抽了下鼻子,惨笑一下,小声问曹智道:“你知道太爷爷为什么只让咱们戴白花,不让咱们披麻戴孝吗?”
曹智点了点头,似有所思轻声道:“太爷爷一辈子都爱养花。”
齐妙又淡笑了一下,声音再次哽咽起来:“这只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是,按照咱们这的乡俗,只有近亲才能戴孝,如果那样的话,周小齐是不能穿孝服的。他还那么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从此以后会自卑,会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外人!”
齐妙这么一说,后知后觉的曹智方才明白过来,想起老人家连走后的事情都替别人想好了,眼眶不禁又湿了起来。
“好了齐妙,回家吧,天都快要黑了。太爷爷在天有灵的话,才不希望看到咱们这样!”
曹智叹了一声,见西面的太阳就要落山,上前一步,拉了拉齐妙的手。
“嗯,回家!”
齐妙重复着他的话,然而,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那布包是老太爷留下的,里面装着当初种花时没有撒完的花种。
她蹲下身,用双手在坟头边刨了一个坑,然后把剩余的白色小雏菊的花种一股脑埋进了里面。
她相信,假以时日,等到某年秋天,丰收的季节,那些雏菊将会开遍这里的山坳,那样的话,太爷爷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和妻子一起埋好的花种后,曹智牵着齐妙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坟地。
起风了,风吹响了身后梧桐树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就像是太爷爷在跟他们告别。
齐妙将脑袋轻轻地依偎在曹智的肩头,那一刻,她再次想起了当年太爷爷开着牛二的拖拉机送妈妈和李满月去医院生产的情形。
那时候,这个调皮的老头,喜欢将自己的黑发染白,古铜色的双臂,还是那样的有力。
几个孩子齐刷刷地拧开了头顶的矿灯,照亮了往前的路途。
……
2020年夏天雨水充沛,青梧河的水位又涨了。
被村委会成功“返聘”,成为了防汛观察员的徐会计,每天早中晚三遍往青梧河边跑。他喝酒患上的中风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唯独右腿还微微有点瘸。
虽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骑上了自己的电动三轮车,开到了青梧河边,沿着新修的混凝土河堤骑行着。几个堆在河边的沙袋,被雨水冲到了斜坡上,他跳下车,费力地搬起来,码好。
“新工程就是好啊,那么大的雨,也没溃堤!”
他念叨着,又骑车巡视了几圈,约摸着到了饭点,才骑车回家去了。
路过曹齐两家大门口的时候,他闻到了饭香,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
曹齐两家三个孩子,正在周小齐的带领下,在两家大门里来回穿梭。
“爷爷家蒸了包子,姥爷家做了我最爱喝的西红柿蛋汤,嗯,怎么办呢,咱们今天是在爷爷家吃,还是到姥爷家吃啊?“
站在路口的周小齐一脸为难,跟曹一鸣和曹九九小声说着。
几个孩子想吃肉包子,又想喝蛋汤,一时间犯了难。
而这是,个头仅到周小齐肩膀,怀里抱着一条胖嘟嘟的小黄狗的曹一鸣,却一下子站到了曹东方家大门口的台阶上,平视着周小齐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等着!”
说话间,他已将小黄狗交给曹九九,自己扭头向爷爷家跑去。
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只竹筐,竹筐了装满了热腾腾的包子。
“喏,咱们拿着包子去姥爷家喝汤不就得了!”
“对呀,还是一鸣聪明!”
周小齐把竹筐接了过来,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向着齐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