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样哦齐妙,不要乱动,那样会晃了爸爸和曹伯伯的眼睛,又要摔沟里了!”姐姐齐思又帮妹妹调整了下姿势,见妹妹笃定不动了,才和曹义、曹智一起又向前跑去。
“姐姐我怕!”
见哥哥姐姐们跑远,才六七岁的齐妙怯生生地叫着。
“齐妙不怕,我们就隔着两百米,都能看见灯光的,我们一会就来接你。”这次回话的是曹智,他比哥哥曹义小了两岁,个子却比哥哥看起来还高,是青梧镇跑得最快的男孩。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老小,又跑了差不多二百米的距离,曹义再次安排道:“曹智,你站这,你跑得快,妙妙那边有啥事,你就赶紧跑过去看一看!”
“放心吧哥,有我呢!你不是说了吗,齐妙就是咱亲妹。”说话间,曹智已经亲手调好了灯光,对准了马路。
……
“齐思,你在这,我去前面。”
又跑了二百米,曹义这样安排着,自己跑向了最后一段土路的尽头,那边,已经能隐约看到矿区柏油路昏黄的路灯光了。
孩子们按计划行事的时候,三班倒的青梧第三煤矿也开始下晚班了。
同组的齐爱华和曹东方,推着自行车跟着大部队向着门口走去,果不其然,门口保卫科的人,又在科长李建国的带领下搜身了。
“我说周矿长这位小舅子是有病吧,每天都搜身,要不是他们不让带矿灯,我能摔成这熊样?你说他们家族是不是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传统啊?他姐夫周长生也是,一个私营的小破煤矿,非得跟人家国有大矿起一样的名字,还青梧三矿,青梧二矿呢?根本就没有!咱们这只有个国营的青梧煤矿,当年周长生从他爹手上接手的时候,还叫金村煤矿。为了显得高大上,二矿不敢叫,居然叫三矿。现在好了,还学人家,搞什么严进严出。他怎么不把咱们这些祖传临时工的待遇跟国有大矿比一比?”
曹东方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大脑壳,压低声音向齐爱华抱怨着。
“行了行了老曹,你就少说两句吧,小矿怎么了?要不是因为咱俩是小矿的临时工,按咱们的情况,早就因为超生被开除了。再说了,你想想,咱们两家都几部矿灯了?你心里还没个数吗?”
眼见就要到门口,曹东方尴尬一笑,咳嗽了一声,低头不再说话。
“你,你停下!”
就在二人即将出门的时候,保卫科长李建国却一声暴喝,两人抬头看时,才见一位贼眉鼠眼的工友正被一群人推攘着搜身,果不其然,从肥大的蓝色工装里面,掏出了一部矿灯。
“你哪个组的,组长叫什么,监守自盗知不知道?”
拿了鸡毛当令箭的李建国怎么轻易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这矿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路上黑,回家骑车不安全!”
工友还在不甘心地狡辩着。
“从家里带来的,怎么?你家里开煤矿啊?你告诉我,怎么证明是你家的,这灯,只有咱们矿才有,是从河北定制的,周矿长说过,咱们整个山东省,就没有相同款式的。”李建国把矿灯举国了头顶,以此昭告天下,矿上,他姐夫说了算,这里,他说了算。
“本来就是我早上带来上班的,不信你看嘛,矿灯上有记号,我用烟头烫了三个疤。”身材矮小的工友猴急地跳了起来,一下子从身高马大的李建国手中抢过了矿灯,指着上面的三个烟疤大声喊叫着,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工友,希望同病相怜的工友们,能帮自己说句公道话。可是,工友们心知肚明,那矿灯就算不是他今天顺回家的,以前,也是矿上的财产。试问一下,身边的这些人,哪个家里不富裕几部矿灯?所以,眼下,便没人敢吭声。
“烟疤是吧?”
李建国冷冷一笑,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塔山牌香烟,那包烟是他早上去姐夫办公室时顺的。
眼见李建国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觉得机会来了的小工友,连忙掏出火机,打着火,给李建国点上。
“吁~”
李建国猛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把烟头凑在嘴边吹红了,猛地按在了重新夺回来的矿灯上,第四个烟疤。
“你要几个?我给你烫!”
此时,小工友的面堂已经变成了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