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城内有多少大户破家灭门,你能再让人搜出来金银的可能性就越低,”青衫文士说,“而且用金银鼓舞士气有利也有弊,刚开始的时候自然能让他们疯狂,但仗打得越惨烈,之后能起的作用就越小。”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真的打算拉着整个成都陪葬?”
“那又如何呢?还是说你在意?”李修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做好了抽身的准备?城破的那一刻,还有人能找到你么?”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不会试图在这个时候和我翻脸,”青衫文士笑道,“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执念,只要不是真到了有官兵提着刀杀到你面前的那一刻,你都会继续这样自己骗自己地死守下去。”
李修筠沉默片刻:“我真的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你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异类。”
“我们只是合作,是不是朋友不重要,而且我估计你以后留在史书上的名声会很难听,假如和你成了朋友,那才是真的倒霉。”
“确实。”
“而且在这几年里,起码我做到了自己该做的,如果没有我,你别说成为一个能差点占据全蜀最后被赵沐那个蠢货连累失败的反贼,估计连打下成都的跳梁小丑都称不上,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起码我是很问心无愧的,我想要活下去,你自然没资格说什么。”
李修筠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在我的预想里,你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站在一边冷冷地看我去死,然后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会来和我说这些试图获得一丝心安?”
这次的沉默来得尤其久,几队士卒持矛跑过,铠甲轻响,青衫文士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李修筠眼底浮现些追忆,点头道:“当然记得,你问我想不想让放逐我的朝廷后悔。”
“在很多年前,没走通科举的我,就意识到,这个世上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青衫文士说,“而走那条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曾经我见到你,以为时机到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太早了一点。”
李修筠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官兵在城外的大营。
那一瞬间他感觉遍体生寒,某种冰冷麻木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