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发疯,你就也发疯么?”
宫城深处,赵轩合上前线送来的战报,有些无奈地合上眼睛叹了口气。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那位好友到底有多怕麻烦,也到底有多不会逃避,嘴上总是念叨着干完这票就当个富家翁右手捧茶壶左手提鸟笼,可事情真来了总是会挺身走到那迎面而来的洪流里。
自己有责任,杨溥也有责任,是他们两不遗余力地在后面推着,才会一步一步把他推到这个位置--内心的愧疚感或许会有一些,但更多的是种欣慰和骄傲,莫名其妙地想见人就说,你看我兄弟多棒多狠,啥事都能摆平,辽人算什么?给他两年时间说不定能打到辽国国都去!
可也没让你玩命到这种程度啊...
放下战报,赵轩有些心烦意乱地批着折子,当然,大多数时间都只需要在内阁的票拟意见上打个勾就行--这也让他嘴角自嘲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好像这世上他能干的事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个。
这么一想还不如当初做皇子的时候。
将那折子合上放到左手边那一叠的最顶上,赵轩站起身子,想要站起来走一走,好像这样就不用去想顾怀正在战场上拼命,不用去想他有可能会回不来,不用去想如今几扇城门之外每一刻都有许多魏人死去,不用去想过了今天魏国京城到底还存不存在。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无奈感的?当上皇帝那天?还是重回京城那天?为什么明明当了皇帝,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反而只有这种被禁锢被关押的憋屈?
为什么一切都要照着规则来?为什么要学那些权衡利弊、深不可测的手腕?就不能做自己么,做那个曾经在江南和顾怀一起赌上一切的赵轩?
只要顾怀能活着回来...
赵轩停住脚步,看向了御书房外西斜的阳光。
“摆驾,崇武门,”他说,“朕要去崇武门。”
......
崇武门外,魏军正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就算有其他几门的援军赶了过来,依然没有止住魏军的败势,因为对面的辽人也在拼命,在胶着的战场上,两军已经完全混杂在了一起,难分彼此的厮杀着。
拦不住了,就要拦不住了--城上城下的许多人都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拼起命的辽人和试探攻城的辽人真的是两回事。
这一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早上攻城,到如今夕阳西斜,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就会降临,城外已经堆积起了无数的尸首,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这真的就是决战。
要么输,要么赢,无数的士卒握紧了刀,维持着最后的、可怜的防线,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整座京城,是万千黎民百姓,异族之间从来都不存在攻城后的安置,因为对于辽人来说那些只是长着两只脚的羊。
但已经撑不住了,辽人的骑兵实在太难挡,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应该算尽力了吧?战场上活着的魏人已经不剩多少了,无论结果变成什么样,都已经不能苛责那些还活着的士卒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