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年轻狂霸的风炎狼主身上,这一刻,他们忽然察觉到,龙日狂阳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仿佛他们并非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同类族人。
“我早就说过,我们抓去的那些中原人,不是让你们去随意杀的,我们风炎部族的人都是战士,战士就该去搏杀同样是战士的敌人,那才是古武血脉的真正荣耀。”龙日狂阳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冷气,看着合尔赤道:“合尔赤,你和他们或许都会觉得那些中原人很弱,他们的身体血脉还有勇气都比不上我们,可以像草原上的兔子任由我们宰杀,可你有没有想过,就是那些看似很弱的中原人,为什么能让如此强大的古武族千百年来都只能生活在蛮荒之地?”
合尔赤神情恍惚,顾不得抹去脸上的积雪,他看着龙日狂阳那平淡的表情,心头一阵急颤,却又不敢不回答。因为他知道,龙日狂阳越是平静,就越会爆发可怕的怒火。
龙日狂阳是蛮族公认的百年来最强大的战士,拥有蛮族引以为傲的“混沌之力”血脉的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风炎部,还是整个蛮族,几乎无人敢违抗他的意志,在崇尚力量的蛮族,龙日狂阳就是无所不能的战神。
合尔赤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因为那些中原人会弄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筑起的高墙,阻挡了我们古武族强大的铁骑。”
龙日狂阳微微颔首,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他随手将酒囊扔给了合尔赤,缓缓沉声道:“所以我们要从那些中原人身上学到他们的东西,尽管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但要想征服他们,这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们中原人有一句兵法说得很好,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龙日狂阳身上既然流淌着尊贵的古武之血,那我就一定要让风炎的铁骑踏破他们的城墙,让无数的中原人都跪倒在我的脚下。”
这一刻,一种极具王霸之势的气息从他身上迸散,将他坚定的意志和庞大的野心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整个风炎部都知道龙日狂阳很早就对中原的一切感兴趣到了几乎痴迷的程度,他不但学会了纯正的中原语言,还会写中原的文字,读得懂中原人的书籍,所以现在他说的话已经超出了很多蛮族人的理解,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因为蛮族人不曾探索过那所谓“文明”的意义。在如今蛮族人的眼中,龙日狂阳正在无形中逐渐褪去同族的气息,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中原人了。
但没有人胆敢为此去质疑和批判龙日狂阳,因为他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强大力量,不论他说的话是否正确,所有人都只能无条件服从。
合尔赤恭声道:“狼主是创世神赐予古武族的无敌战神,那些中原人尽管狡猾,但要比冲杀拼命,他们和草原上的绵羊一样,合尔赤相信用不了多久,狼主就能带领我们成为整个大地的主人。”
“收起你的狂妄吧!”龙日狂阳深蓝色的眼眸中冷光陡然一闪,他沉声道:“中原地大物博,秀丽繁华,远非你能想象,而中原人也绝不是你口中的那般不堪一击。他们的身躯和战马虽比不上我们,可他们有比身躯和勇气更为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智慧。智慧让他们学会了创造,能让他们筑起城墙,制造武器。而你所说的狡猾,也是一种智慧,我们之所以千百年来都不能踏破他们的城墙,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他们狡猾。”
合尔赤内心大感不服,他鼓起勇气争辩道:“草原上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过我们的弓箭,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狡猾的东西都没用。狼主是拥有混沌之力的战神,拥有神赐的力量,那些中原人的城墙,也挡不住狼主的拳头。那夜如果狼主下令,我们早已攻进了他们的城门。”
龙日狂阳看着自己亲信如此认真的样子,他没有生气,忽然轻轻笑了笑。
“看来,有些改变,果然还是需要时间啊。”
龙日狂阳忽然用中原话喃喃自语道:“盲目自信,目光短浅,轻视于人,也同样是所有人的致命弱点。”
合尔赤见他语气古怪,他的中原话学得不熟,听不懂那些简单成语的含义,他试探着问道:“狼主,难道那些中原人当中,还有能成为你对手的敌人吗?”
龙日狂阳淡淡道:“合尔赤,你觉得那夜城下,与我交战的人如何?”
合尔赤一挑眉,很自豪的说道:“那个中原人虽然很强壮,可也被狼主很容易就打败了,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龙日狂阳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之所以会败,是因为他的对手是我。倘若换成是你与他搏杀,你觉得你能赢得了他吗?”
他们口中的那个中原人,便是那有“蛮虎”之称的石蛮。
合尔赤闻言,不由回想起那夜啸阳关城下的情形,神色微变。当时他们虽与城门相隔甚远,但城下发生的一切都看得很真切,石蛮面对着蛮族无敌存在的龙日狂阳,撇去胜负不说,只论那份勇于出手的胆色,就足够让所有人叹服了。
合尔赤想了片刻,脸色就逐渐暗了下来,他垂下头,有些极不情愿地说道:“他时一个很强的战士,合尔赤不是他的对手。”
“很好。能够看到自己的弱点,你的脑袋还不算太笨。”龙日狂阳道:“中原边境之中,像他那样的人并不少,而他们的首领,那个名叫魏长信的家伙,据说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许多厉害的东西,比如那夜从城头射下来的铁箭威力巨大,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铁骑的武器。”
合尔赤闻言,想到之前那些没有太在意的细节,立刻就不说话了,他沉吟半晌,道:“合尔赤有些明白狼主为什么没有下令攻城了。”
“城,迟早都是会攻的,却不是现在,因为时机还不够好。”龙日狂阳淡然道:“我们这次出动,虽是受人之托,但也算是一次敲山震虎的机会,我要让魏长信和那些中原人知道,他们的太平日子所剩不多了。”
合尔赤皱眉道:“狼主,那个魏长信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好像对他很在意?”
“正因为还并不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才会很想快点见到他。”龙日狂阳眯起眼睛望向东方,语气深沉了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些年我们收集了很多雍朝边军的情报,对他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但魏长信却并不在其内。此人虽名声在外,有着独霸一方的权柄,但他本人却极为低调,看上去是一个不会被别人轻易了解的人。而这种人,才是最难捉摸,也是最为危险的。别人明知道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但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劈斩出来,那就是他的危险之处……”
龙日狂阳性格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着自信和张狂,有着无敌于蛮荒的强大武力,但他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虽嚣狂霸气,但从不会目中无人。他语气顿了顿,忽然咧嘴笑道:“自古英雄都害怕寂寞,因为没有匹敌的对手,所以我很希望魏长信就是那个能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有足够强大的敌人,才有资格见证我风炎铁骑踏破中原边境的那一刻。”
合尔赤不是很明白狼主的话,但他也没必要费脑筋去强迫自己理解,作为风炎部的族民,他们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够了,那就是跟随着他们的战神狼主的脚步,他们深信龙日狂阳一定会带领他们实现那个理想。
“狼主,你说中原很大很大,除了边境的那些边军以外,中原还有其他厉害的人吗?”合尔赤喝了一口酒,随口问了一句。
龙日狂阳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望向中原的方向,目光深沉晦涩。半晌后,他才缓缓说道:“当然有。”
合尔赤颇有兴趣地继续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如果有一天我们风炎的铁骑踏入了中原,他们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那些人并不属于大雍朝廷,在中原九州,他们被称为武林中人,在有些时候,他们与朝廷是相互对立的立场。”龙日狂阳缓缓道:“至于会不会是我们的敌人,这是一个没有准确答案的问题,也许是,也许不是……”
龙日狂阳忽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目光有短暂的恍惚,似乎忽然之间回想起了什么。
合尔赤没有察觉到狼主的异样,他兴奋地说道:“看来中原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等我们风炎铁骑踏破了那大风城后,一定要去好好看一看。”
龙日狂阳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合尔赤喝了一口酒后,发现酒囊已空,他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狼主,我们什么时候返回风炎城?合尔赤的酒没有喝够呢。”
风炎城,便是蛮荒十五城之一,也是风炎部的大本营所在。
“你没喝够就好好憋着,我们这次出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龙日狂阳淡淡道:“况且,有些人我还没见到。”
“见人?”合尔赤皱眉道:“狼主要见谁?”
龙日狂阳抬头看向东面雪原深处,忽然眉峰一耸,缓缓道:“来了。”
合尔赤见狼主神色有异,心头一惊,忙顺着龙日狂阳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深深夜色中,隐约出现两匹马的影子。
夜空之东,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一轮冷月,清冷月光破开云层,在这片无尽雪原上洒下一层淡淡的朦胧光华,于是雪更白了,风也更冷了。
两匹马于无尽夜色中从东面而来,披风踏雪,不疾不徐,马背上两条身影随着马蹄的迈动微微上下起伏。
龙日狂阳歪着头眯起眼睛,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目光远处那两匹马缓缓走近。
“那是什么人?”合尔赤一惊,本能的站起身来,反手握住了肩头的刀柄。
营地内的三百风炎骑兵都陆续注意到了那两匹马。蛮族长年生活在蛮荒之中,极度恶劣的环境让他们对危险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营地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迅速起身拿起了武器,一时间刀矛齐举弓箭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