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月起,庾家人正式开始守孝,每天身穿斩衰服,粗茶淡饭,闭门不出。
只是,庾家人口不少,哪怕没了人情往来,每日茶米油盐酱醋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为避免坐吃山空,如何让三家米行东山再起,便成了重中之重。
按照赫连翊当初的设想,先派人盯着伙计们将米行的陈米多次过筛,一一称重,记录在册;紧接着,筛出来的好米,比往日价钱降一成,照常售卖;剩下的夹杂小石子的碎米,卖给养鸡豚的大户,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但有掌柜们造假在先,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伙计们指不定也学了不少歪门邪道准备趁机捞一笔。
是以,在征求姜氏同意后,赫连翊每日做男子打扮,提早半个时辰分别到三家米行,核查账本和进项无误后,安排伙计们该干的活。
这天,五月初六,辰时末,赫连翊布置完每位伙计今日该干的活,想着不要被熟人认出来,便提早走了。
可是,他刚走出大丰收米行,与一挑着箩筐脸上有颗大痣的男人擦肩而过。那男人满脸凶相,看着不像善茬。
赫连翊怕此人闹事,便折回店里,对着一机灵的伙计道:“我今儿个忘了带银子,买不了米,但刚才讲好的价,你可得说话算话,赶明儿个我买两石,不许涨价。”
“这位爷,您放心,咱们大丰收米行在庐陵开了二十年,讲究一个童叟无欺,您就放心来买吧。”伙计招呼道。
脸上有痣的男人把一担箩筐放下,双手叉腰,气哼哼地吼道:“你可别上他的当!什么童叟无欺,分明是以次充好,专门骗钱的!”
“你这人,怎么一大早进店就吵吵嚷嚷的,寻晦气?”伙计年轻,面色不悦。
还没分出个青红皂白,便与此人对骂,岂不是拱火?到底伙计还是年轻了!
赫连翊今儿个穿的是短褐长裤,脸和脖子也抹了灰,看着灰头土脸的,与普通百姓无异。他料想应看不出什么破绽,便用看好戏的神情,直接问:“兄台,此话怎讲?”
“我昨儿个花高价在这大丰收米行买了一石米,哪想挑回家一看,里头有两只死老鼠!”
这可不妙!
赫连翊半信半疑地问:“真有此事?”
“我难道还骗你?”
伙计下意识地看向庾家大小家,惶恐地辩解道:“客官,这位客人挑了箩筐来买米,咱们做伙计的是一锹一锹地装米,两只死老鼠那么大的东西,岂会看不见?”
“你说得有道理。”
赫连翊点头,为免伙计们偷懒,他躲在对面的茶楼雅间,多次窥看伙计们如何卖米。像带了箩筐来了,会先称一下箩筐的重量,再在客人的眼皮子底下,由两伙计合力铲米进箩筐里,最后再称重,只多不少。
“有个狗屁的道理!竟说混帐话!”
男人一脸横肉,满嘴黄牙,双眉上挑,脸上青筋暴怒,似是要找伙计打一架。
其他在米仓干活的伙计,急忙赶来,劝道:“客官,您有话好好说,咱们大丰收米行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绝不会做那种缺德事的!”
男人抄起墙边靠着的一把铁锹,往箩筐里铲了几下,便铲出一对巴掌大黑油油的老鼠来,连着两老鼠带着铁锹一把给扔了,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
原本自信满满绝不会有老鼠的伙计们,又惊又怕,全都把头撇过去,垂头丧气,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