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人要把我们烹杀于鼎中,并非我不想活,而是我没有活路了。”谢怀玉从入城来的巫咸人口中提前探听到了谢氏的结局,自戕,是他留给自己的体面。
萧翎处置谢氏的手段,便是他最初收买巫咸人的筹码,不死血脉,多诱人的条件,哪怕谢氏从未因此得长生。
“叔扬,你回来做什么呢?谢氏必然覆灭,从此朝堂与你再无瓜葛,你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你不该回来找我。”谢怀玉轻轻地摸着林叔扬泪流满面的脸,第一次对他说话这样温柔,“叔扬,你走吧。”
谢怀玉说完,伸手要去端他给自己备下的毒酒。
“我不走,该走的是你。”林叔扬笑道,眼泪却从眼眶里流了下来,他伸手拔下谢怀玉头上的发簪,“记好了,现在我是谢怀玉,你是林曦扬,用我的名字好好活下去。”
这是萧翎的条件,谢怀玉必死,可是死的人,并不一定是要真正的谢怀玉,至于名字,谢怀玉其实叫什么都可以,只是林曦扬,他还是想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谢怀玉给自己准备的那杯酒到底不曾用上,他觉得林叔扬一定是疯了,可是搜查的巫咸人进来的时候却完全忽视了他,只瞧得见一身戎装站在那里的林叔扬,他们叫他:“谢怀玉。”
然后林叔扬也死了,和史书记载的一样,力竭而死,死时手里长剑入地,一身血液流干,手心里死死抓着不肯松开的簪子也在死后从手心滑落,摔得粉碎。
临阵脱逃的,从来不是北府军的将领,而是那个为人称道的谢怀玉,谢氏全族覆灭时全无尊严可言,最后还是出身寒微、不识礼数的林叔扬成全了谢氏最后的光辉。
史书上从来只记得光风霁月的谢怀玉,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忠肝义胆的林曦扬。
幻境到这里就渐渐淡去,深陷局中的谢怀玉怔怔地瞧着那张故去的容颜消散,忽然捂住胸口一个鲜血吐了出来,早早被驱逐出幻境看戏的路舟雪忧心地想扶他起来,却看见了他泪流满面的脸。
“所以,你不是林曦扬,你是谢怀玉?”萧风灼入戏深,但他出戏也快,倒是没受到任何反噬。
谢怀玉没说话,显然心情很不好,路舟雪转头细微地朝萧风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萧风灼撇撇嘴,委屈巴巴地往路舟雪身上一趴,娇声娇气道:“棉棉,我也难过的呀。”
“你难过个什么?”路舟雪转头稀奇地瞧着萧风灼,这家伙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可不像是难过的样子,但是路舟雪本来就惯着他,便也顺着萧风灼的话接道,“阿灼要我怎么做能高兴呢?”
萧风灼被反撩了,他愣了一瞬,而后情不自禁地在路舟雪肩膀上蹭了蹭,高兴得耳朵和尾巴都冒出来了,他轻轻地往路舟雪耳朵上吹了口气,轻声道:“耳朵痒,棉棉帮我挠一挠。”
路舟雪对萧风灼的猫耳朵觊觎已久,现在他主动让摸,路舟雪自然很高兴地伸手过去,一把揪住那对耳朵,这对耳朵和他的主人一样不安分,被路舟雪抓在手里还动来动去的,活泼极了。
路舟雪手指挠了挠萧风灼的耳根,轻柔地问道:“你怎么动来动去的?”
换来萧风灼眼含湿意的一瞥,语气颇有些委屈:“耳朵痒呐棉棉。”
被他俩遗忘了的谢怀玉默默擦掉唇边的血,他的情绪已然平复,面上已然看不出失态,他提醒道:“幻境结束了,可如今我们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呢。”
“还能是什么地方,不死国地下王陵。”萧风灼很是淡定地说道,不等谢怀玉问他为什么,他起了一个行火令,明亮的火光流窜一瞬,紧接着昏暗的地宫都亮了起来,让人得以看清楚全貌。
三人正对着的就是城门,即便是在地下都高约八丈,城门后头便是层层叠叠分布的建筑,的确是个规模宏大的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