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安静的向着下方的天工衙而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很是长久地撑着伞停在巷口。
余朝云正想上前问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个青天道少女却也是蓦然停在了那里。
天工司之中满是水雾,满是那种温和的光芒——就像余朝云在第一眼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这样一处地底司衙,就像一炉炭火一样。
只是便在这一刻,那些水雾光芒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巷子里的少年少女一同抬头看向了那些弥漫的巷外水雾。
水雾之中,有着许多流溢着白色气流的飞剑倏然而去,像极了朦胧里的不尽流光。
而所去的方向,正是天工司中,某一处水雾缭绕的地下断崖所在。
无论是余朝云还是南岛,在这一刻,都很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少年身后的鹦鹉洲正在轻鸣着。
二人在这样一幕之中,很是沉默的对视了一眼,而后很有默契地向着那样一处断崖的方向而去。
只可惜在半路上,二人便被天工司的吏人拦了下来。
那些往日里很是和气的吏人,此时脸上的神色却是无比凝重严肃,将南岛与尤春山一同拦在了天工司的另一端。
“二位真人抱歉。”
当先那名吏人很是严肃地看着二人,沉声说道。
“天工司需要进行临时封锁管控,此地暂时禁止通行。”
南岛执伞负剑站在那里,余朝云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在少年身后,二人一同看着那样一处巷子的尽头。
尽头似乎有着无数白芒流溢,有着许多飞剑正穿行在其间,向着水雾缭绕的深处而去。
“师叔.....”
余朝云低声叫着南岛。
只是少年沉默了很久,而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走吧。”
少年当初亲眼见过那样一个巳午妖府的大妖被那样一柄天工司的剑钉在了石壁上,也亲眼见过宋应新将一柄满是自己神海之中那一抹仙气一般的剑递到了自己身前。
这样一处人间司衙,虽然平日温和沉寂,只是倘若他们真的不想让世人见一些东西的时候,大概人们才会想起来许多的东西。
余朝云看着少年身后那柄一直轻鸣着,似乎随时可能出鞘的流光之剑。
她不知道那是遇主之鸣,还是御敌之鸣。
犹豫了很久,这个带着东海年轻人木剑的少女,才缓缓转身,跟上了那个少年的脚步。
二人在氛围迥然不同的司衙巷中走了很久。
余朝云才打破了那种漫长的沉默,轻声问道:“天工司,究竟在对尤春山做什么?”
少年停了下来,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那种少女以为是白雾,而只有自己明白那是什么的水雾里的白芒,缓缓说道:“或许是很好的东西,或许是很坏的东西,我不知道。”
对于这个伞下少年所知道的那些东西而言,大概也只有这样两种很是极端的结果。
这个故事非黑即白,不生则死,没有中庸之道。
余朝云攥着怀里的木剑,沉默了下来。
......
槐都长街之中,一袭宽大金纹黑袍的柳青河安静地在人间悬街之中走着,而后在某处面馆之外停了下来。
大概是有些事情很是烦心,这个天狱狱主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敲开了那家面馆的窗子。
窗内有个年轻道人正在那里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面。
面里没有辣油,只是白面与绿色的葱花。
虽然好看,只是大概远远没有里面点缀着一些红色的东西那般诱人。
“人间的声音此起彼伏,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些?”
正在吃面的道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微微笑着看向了窗外的身形高大的男人。
“正是因为人间有声音,我们才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柳大人。”
柳青河挑眉说道:“你真不怕死?”
只是这样一个问题问出来之后,便是柳青河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很蠢,这个天狱之主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也对,你们确实不怕死,早知道,当年槐都就不该插手青天道的事,让你们这些不安分的道人全死在了那座观里。”
年轻道人李石轻声笑道:“当年李石尚未出生,大人又如何能够想得到这么远的事情呢?从后往前看,当然是极为简单的。”
柳青河站在窗外,看着一天暮色,轻声说道:“是的,确实是极为简单的,现在也是这样的。”
道人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却是将筷子从碗中抽了出来,用双手横握在手中,认真的看着柳青河说道:“大人想要动手?”
柳青河微微一笑。
“我知道陈云溪肯定给了你不止一剑——陈云溪的剑,当然是很快很锋利的,能够斩断人间绝大多数东西。”
这个天狱狱主伸手从窗内桌上的筷筒里拈出了一双筷子,像是要去道人的碗中夹菜一般,在窗棂上敲至平齐。
然而那些从这个有着柳白猿之称的口中吐出来的字眼,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李石.....”
柳青河将手中的那双筷子平静地伸进了窗中。
“我剑也未尝不利。”
于是便在这三尺窗口之地,无数剑意自这样一个天狱之主的袖袍之中而来,缠绕上了那一双筷子——剑的末端是细长的,筷子也是。
于是就像红中一样,面馆里的筷子,也未尝不能是剑。
倘若这样一个在槐都静观白花的大猿立于窗前,轻笑一声剑来,于是满都筷子如剑而来,大概那也是一幅极好的画面。
只是柳青河大概并不喜欢这般声势浩大的行为,所以他只是自己取了一双筷子,像是夹面一样伸向了道人。
李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来。
一身道袍在三尺剑风剑意之中,猎猎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