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曲明他们回到剑宗的时候,便是丛心都站在了园林小道上,歪着头看着少年胡芦。
“发生了什么?”
胡芦抱着剑坐在台阶上,什么也没有说。
梅曲明轻声说道:“胡芦把鼠鼠杀了。”
丛心愣了一愣,看向那里低着头满脸血污的少年胡芦。
丛心虽然很少离开剑宗,但是也是知道南衣河上的那只小鼠妖的故事,大概便是因为当初陈怀风还没有没入人间的时候,曾经与鼠鼠关系还不错的原因——陈怀风曾经委托过鼠鼠,记下每年的行善收入。
一众人都是不解的看着少年胡芦。
一直过了许久,少年的哭声才缓缓低了下来,张着腿坐在台阶上,沉默地看着剑宗里的雪,那些曾经覆满了白雪的小道,凌乱地散落着许多脚印。
于是少年轻声的,说了他所知道的,某个夜晚的故事。
那是人间大乱未起的南衣城某个寻常的夜晚。
大泽里雾还没有散。
剑宗里的师兄们都还在沉迷于打牌。
“怀风师兄杀了从大泽里回来的柳三月。”
“这件事鼠鼠知道的。师兄们一直好奇,为什么鼠鼠这些日子,一直都要与剑宗作对,也是因为柳三月的死。”
“我以为她不会将那件事情告诉青天道的人。”
胡芦无比痛苦地说着。
“但是怀风师兄下午的时候告诉我,青天道的人来了,就在岭南。”
“我大概是疯了吧。”
胡芦垂下了头来,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剑宗里一片沉寂。
“柳三月是死在怀风师兄手里?”
梅曲明有些怔怔地说道。
这件事情他们确实都不曾知道。
便是连这些剑宗师兄们都不知道的事,胡芦却知道了。
也许这正是这个悲剧发生的原因。
“怀风师兄今日下午,确实离开了剑宗。但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人间暮色里转一转。”
一直在门房打牌的江河海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姜叶师兄那边,也许确实会有些麻烦。”
一众师兄沉默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胡芦。
事情至此,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胡芦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一件事情来。
柳三月死在剑宗里的事,可以让青天道知道,但是不能被世人知道。
青天道自然知道与人间剑宗真正的纠缠下去,只会让人间南北陷入动荡。
所以哪怕知道了,也不会真的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就像当初秦初来在山河观下小镇里打牌一样。
修行界的事,能够按在修行界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倘若世人知道了,人间大势便会逼得青天道不得不站出来,站在明面上与人间剑宗在这件事情上进行对峙。
人间剑宗自然理亏,但是倘若便这样服软,天下剑宗与道门之间,又会产生许多间隙。
毕竟当今磨剑崖不出,人间剑宗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剑宗的脸面。
他们也许可以服软,但是剑宗心中难免会有怨言。
柳三月的死,只能成为一个双方心知肚明的故事。
而不能昭之于天下,晓之于人间。
陈怀风给剑宗留了一个大难题。
而胡芦也跟着留了一个——如何向南衣城解释今日之事。
梅曲明在胡芦身旁坐了下来,看了胡芦许久,而后缓缓说道:“你知道鼠鼠是什么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青天道的人吗?”
胡芦沉默着摇摇头。
梅曲明皱起了眉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胡芦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丛心说道:“丛心你先带他去一池溪里洗一洗吧。”
丛心点了点头,将胡芦带去了一池那边。
梅曲明皱着眉头,长久地看着胡芦离开的背影。
南德曲几人便在一旁,看着梅曲明说道:“你觉得有问题?”
梅曲明点了点头,看向南德曲说道:“师兄当初应该也和鼠鼠打过交道的吧。”
南德曲轻声说道:“是的。”
鼠鼠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少女的模样,但是她是人间小妖,
自然活得要久许久。
就像当初她与南岛所说的那样,她已经在南衣河上漂流了二十年。
鼠鼠只是妖族的少女,而不是世人的少女,剑宗的这些师兄们,自然都与那个小鼠妖打过交道。
“倘若她真的想要报复剑宗,也不会从四月等到十一月。”
梅曲明缓缓说道。
“但我们对这个故事知道得太少了。”南德曲轻声说道。
一旁的曲莎明他们也是一脸茫然。
剑宗园林里的雪积得很厚。
有些故事也被埋得很深。
梅曲明他们往日里不听风声,便看不见那些过往落向人间的叶子,于是只能看着那些雪上的脚印,猜测着很多东西。
“也许要等怀风师兄回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河海虽然倚在门房边,但是也没有了打牌的兴致,看着通往一池那边那条行迹稀疏的小道,“我主要担心,胡芦这小子,会因此受到很大的打击,说到底,这是我们作为师兄的失职。”
相比于梅曲明这些混迹人间的师兄,江河海这个经常在门房打牌的师兄,与胡芦更熟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