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恢复得不错,三日之后,经过新华叔检查同意,周至回到了家里修养。
周至家在是糖酒公司宿舍,八四年糖酒和烟草没分家前,红火的糖业烟酒公司,为职工修起的夹川第一栋七层的居民楼,算是当年最好的房子。
挖地基的时候还挖到一个磁窑,里边都是瓶瓶罐罐和铜钱,文物单位来看了说没什么价值,那些瓶瓶罐罐和铜钱都被糖酒公司的小孩们拿去玩了。
到了九一年,这栋房子就很糟糕了,因为紧贴着隔壁工商银行三层高的大高墙,宿舍楼三层以下,光线都比较阴暗。
很不幸,老爸秉持着一贯的风格,当时选了二楼。
楼房先后还经过两次改造,最早的楼房进门的客厅很小,边上厨房倒是很大,因为那里有个后世人都不敢相信的大灶,烧柴那种。
楼房就两个单元,每个单元的住户共用一个烟道,灶台上是一口大铁锅,边上还有个水泥打的水缸,水缸上头是碗柜,和五舅农村家的厨房格局差不多一样。
前边楼梯通道上来,每层还有一个打通的大长阳台,两个单元的家庭,还能在阳台上一边晾衣服做家务,一边聊天。
后来通了天然气,楼房两侧又做了一次增建,每家在阳台尽头拐角后边,多了一间小小的厨房和一间小小淋浴室,进门的大柴灶厨房和烟道,当然就用不上了。
于是每家都将之拆掉,将老厨房和小客厅合为一间较大的客厅,外边的长阳台,也用木门夹着楼梯隔了出来,变成了每家的私人阳台。
再后来,水泥地变成了小瓷砖地,墙面变成了白乳胶,灯泡变成了日光管,以往热热闹闹,不忌门户的宿舍楼,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家小户。
周至家有七十多平米,加上新增的厨房浴室能算八十多,三间卧室,两间大点的摆着大床,书桌,衣柜,老爸老妈住一间,三姐和外婆住一间。
周至自己,单独住最小一间。
和别家的墙不同,周至家的墙与医院病房的类似,上面白,下面绿,只是中间多了一根红道。
因为外婆腿脚不便,要扶着墙走,长年累月下来,红道那个高度的墙体上会出现一根手掌摸索留下的印子。
后世有个好听的词儿——包浆。
通过这样的简单装饰,就能避免这问题,每两年重新刷一次漆就行。
打开封阳台的黄漆简陋木门,周至的心情就不禁感慨。
刚刚回来的时候,宿舍前头糖酒公司门市和办公室的叔叔阿姨们都拥过来关心问候,虽然后来房子越搬越大,但是这种人情却是越来越淡了。
楼下余大伯家里放着周至熟悉的相声《虎口脱险》,他女儿是万元户,家里有音响和黑胶唱片。
单元是U字型的,下边余大爷的小天井和大楼构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功放,一放起来,满楼都能听见。
没有扰民一说,大家还都挺乐意听。
周至家二楼听得最是清楚,那些相声周至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阳台尽头处有张小饭桌,外婆正坐在那里,在夹川冬日难得的阳光下做着女红。
小桌上放着一个小簸箩,里面是线团,黄蜡,锥子,还有老妈从闺蜜赵大嬢裁缝店里找来的各种花色的布头。
外婆会将那些碎布头剪成合用的布条,用浆糊粘到用纸剪出的鞋垫样上,然后用粗线细密地缝制成一双双漂亮的鞋垫。
每次家里来人,外婆就会拿出一堆鞋垫来,让客人自己挑出脚码合适的,带两双走。
稍微大一些的碎布,外婆就会拿来拼围裙,拼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