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不出来,再次闭上了眼,算了,先睡觉吧……
这一觉,一下就睡到了四月二十八的下午。直接睡过了头,连早朝都略过了……
于是,皇帝一觉醒来,外边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皇帝坐起之后,感觉身体好了点,他朝一旁的内侍太监问道:“外边怎么回事?”
内侍太监道:“圣上,外边来了许多大臣,他们要见您……”
“要见朕?让他们进来!”
随着皇帝开口,外边的大臣们都进来了,足足七八个。只见这些大臣见到皇帝后,纷纷下跪行礼,皇帝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说!”
站在最前边的贾班道:“圣上,今日午时,五城兵马司的一个门吏在西直门跟一个卖菜的农夫起了冲突,那官兵失手之下,将那农夫给打死了!”
“一桩命案吗?”皇帝挑了挑眉。
贾班摇了摇头:“圣上,不止于此,那门吏打死人后,居然只给那个农夫的儿子丢下一锭银子,接着就要赶那农夫的儿子出城。结果被旁边过路的百姓一拥而上,将其推倒,然后暴打致死了。”
“那个门吏也死了?”皇帝吃了一惊。
“是的,圣上,事情远不止此!”华锋开口,“那个门吏的身份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蒋忠的外甥,名叫赵杰。他这几日把守西直门,因为得了朝廷的命令,要严查进城出城之人。于是他以公谋私,多次刁难进出城的百姓,盘剥钱财,许多不想给钱的百姓都被他抓进了牢狱里!那个老农就是因为给不起钱才被他失手打死的……”
皇帝愣了一下,这不是跟三年前,赵晟的做法一样吗……
赵晟骑马撞了人,丢下银子就想走,结果被伊宁缠上,一脚踩断了腿。而如今,又出现了官欺民之事……
“让刑部的人去处置!”皇帝直接推给了刑部!
“圣上!此事牵扯不小,五城兵马司的里,盘剥百姓者绝不止赵杰一人!这几日以来,京城,京郊的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但是五城兵马司所谓的抓奸细,根本就没抓几个!抓的全都是百姓,刑部的牢狱里都关了几百人了!”贾班义正言辞道。
皇帝听着这些人的话,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贾班的话里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刑部也不干净。
这伊宁还没打进来呢,自己的京城之内就乱作一团了,这还了得?
不行,得亲自出马了!
“诸位爱卿稍后,朕即刻便更衣,随众爱卿一起出去查看!谁敢盘剥朕的子民,恶意剥削,朕决不轻饶!”皇帝大声说道。
“圣上英明!”
臣子们告退了之后,皇帝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必须亲自出面,他必须得跟三年前在瓦桥坊时候一样,在京城的百姓眼里当一个好皇帝!
不,他本就是一个好皇帝!
皇帝不再拖延,命内侍太监替他更衣过后,他快速出了养居殿,带着一帮御林军直奔西直门而去。
这些天来,因为皇帝下的这道命令,城门口出现了众多士兵,百姓进出城都要被询问,盘查。而那些想摸油水的官兵则乘机盘剥敛财,几日下来,京城便风声四起,民怨沸腾。
皇帝出宫之后,已是傍晚,他坐在龙辇之上,朝着西直门进发。一路上,他左顾右盼,看着街边纷纷朝他下跪的百姓,脸色深沉无比。
“圣上万岁!”
“圣上万岁!”
街边的平头百姓伏地高呼,可皇帝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却如同刺挠一般。
不说太子多久没出兴华苑,他自己多久没出过皇宫了?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这么陌生,这些街道看起来这么破旧,这还是他的京城吗?
到西直门时,天色将暗,可是城门附近,已经堆满了人。朝中大员,官兵,各个衙门的衙役,捕快,这些人鳞次栉比,依次排在了城门前。禁军点起火把,在城门内的大道两侧站立着,排成了两条长龙,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皇帝看着眼前的景色,脸色阴沉了起来。到了门口,他在齐宣的搀扶下下了龙辇,便看见了地上两具白布盖着的尸体,还有一个黑脸将军跪在尸体前边。
两具尸体毫无疑问是死去的农夫跟那个门吏的,而跪在地上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蒋忠。
皇帝冷着脸,走到蒋忠面前,蒋忠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头几乎都要埋进地砖里去了。出了这种事,他知道等待着他的结局是什么……
“蒋忠!”
“罪臣在……”蒋忠口齿不清的答了一句。
“说说吧,这两条人命都是怎么来的……”皇帝轻描淡写问道。
蒋忠于是将今日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流泪,口齿不清,涕泗横流,说了近一刻钟,才将事情的原委说完。
蒋忠所言,与贾班等臣子说的并无什么差别,他也不敢隐瞒。
皇帝听完之后,冷哼一声:“蒋忠,你这几日抓了多少人?你又收了多少钱?”
蒋忠道:“回圣上的话,罪臣的下属这几日抓了三百六十三人,钱的话……钱……”蒋忠说不下去了。
“你抓的人里边,可有奸细?”皇帝又问道。
“这这……”蒋忠答不上来了。
“刑部司狱司的人呢?”皇帝吼了起来,转头看向了那些穿官袍的人。
顿时,四个官吏当场跪了下来,为首的是刑部尚书黄怀良,后边是刑部的两位侍郎,一个叫蓝知,一个叫洪书,最后一个则是刑部司狱司的司正,丁贵。
皇帝目光一扫,看着丁贵:“你就是刑部司狱司的司正吗?”
丁贵匍匐在地:“回圣上的话,卑职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丁贵……”
皇帝目光一冷,看向了黄怀良:“他什么时候调任的?刑部司狱司的司正不是苏骅吗?”
黄怀良大骇,支支吾吾道:“圣上,苏骅守孝还未归呢,于是臣就让他顶上了。”
“朕怎么不知道?”皇帝怒了起来。
“这这这……圣上,臣曾经上过奏疏,可是圣上一直未批,但是刑部又缺不得人……”黄怀良被迫说了出来。
皇帝脸色阴沉的如同要滴水一般,他确实漏了许多折子没批,黄怀良说的那一本很可能在里边……但是,这个王八蛋居然当众说了出来……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一时间,贾班,华锋,甚至章咨等人看皇帝的脸色都变了……
上怠政,则下起弊端,自古如此。
因为他没批折子,黄怀良擅自做主让人顶了上去,而顶上去的人不管用,跟五城兵马司的人勾结,趁机抓人敛财……
所以,说到底,皇帝也有错!
如果苏骅还在刑部,绝不可能误抓好几百无辜百姓进来。
“丁贵,朕问你,你抓的三百多人里边,可曾有一个奸细?”
“这……有!”
“在哪里?”
“畏罪自杀了!”
皇帝脸色更冷了:“朕问你,既然自杀了,又如何证明是奸细呢?”
“回圣上,那人说要去瓦桥坊探亲,卑职问他探哪个,他说探瓦桥坊的周荣家……这周荣家离闲园最近,于是卑职就问他跟闲园的人什么关系,然后他说没关系,然后卑职就问他怎么证明没关系,他说不出来,卑职就上刑……”
“够了!”皇帝听不下去了,这个丁贵,居然生拉硬扯,毫无根据就上刑,这俨然就是严刑逼供……皇帝脸色变青了,他胸膛起伏起来,没想到自己下边的这些人都烂成了这样……
“来人!”
“在!”
皇帝指着蒋忠:“将这个蒋忠给朕打入死牢!还有那个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