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三人动手。两名游方郎中胡乱将一些药粉敷上,装模作样的治疗了一番,忙了一会,这才退出。
太子姚兴站在外间,见几名郎中出来,沉声询问道:“医治得如何?”
三人忙道:“已然敷了药。会好起来的。伤口很快便会结痂,陛下的伤口很快便会愈合。”
姚兴道:“当真?”
三人道:“岂敢胡言。明日我三人再进宫来医治。不出数日,陛下必然痊愈。”
姚兴将信将疑,沉声道:“当真如此,必然重赏。来人,领他们出宫,在客栈安顿,好生看管,明日再领他们进宫。”
三人傻了眼,心中暗道糟糕。他们以为出了宫便能脱身,谁料想要被看管,那看来死路一条了。
在三名野郎中离开之后不久,姚苌又开始大声呻吟起来。野郎中们洒上去的药粉根本不是对症之药,伤口灼痛无比,将姚苌从昏迷之中痛醒,再一次哀嚎起来。
疼痛持续到了午后时分,姚苌感觉下身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几度昏迷,又几度疼醒,犹如上了酷刑一般。他似乎体会到了荆棘缠身的巨大痛苦,疼痛之中,不断的求饶。
不久后,他的病痛突然减退,浑身轻松了起来。一直在痛苦之中挣扎的姚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之感。
姚兴见状,以为是那三名野郎中的本事,当真是用了对症之药。虽然派人去找他们的时候,这三人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令人疑惑。
但是只有姚苌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大限已至。突然的轻松舒适是回光返照之状了。他受尽了痛苦,早已生无可恋。此时此刻,痛楚减轻,他需要赶紧托付大事。
姚苌吩咐人给自己换了衣服,命人请了朝中心腹大臣进宫交代后事。
不久后,太尉姚旻、尚书左仆射尹纬、尚书右仆射姚晃、大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手下重臣纷纷来到寝殿之中。
姚苌端坐龙床之上,对着他们微笑。
“陛下的病如何了?看起来气色很好,不久即将痊愈了。”姚旻道。他是姚苌族兄,宗室重臣之一。
姚苌叹息一声道:“诸位,朕大限已至,恐命不久矣。今日请你们来此,便是宣布后事的。硕德不在长安,本来是要请他来的,但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大惊,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陛下洪福齐天,必能渡过难关。陛下万莫说这些丧气话。”
姚苌摆手道:“不必说这些话。人都是要死的,朕并非怕死,朕纵横天下这么多年,早已看淡生死。况且,朕受不了这些苦楚,早一日登仙,早一日解脱。你们不必安慰朕。朕唯一不能放心的便是我大秦江山社稷。你们好好听着,记下朕的话,照着做便是,朕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悲声应诺,太子姚兴更是泪下如雨,跪在一旁。
姚苌沉声道:“朕这一生,倒也无憾。朕建立了大秦基业,这已经足够朕感到骄傲了。苻坚无能,毁了他的大业,朕却抓住了机会。时也命也,一切都是天意。至于有人说朕的那些坏话,朕也不在乎。成大事者,岂能为人言所困。他们说便说,又能如何?乱世之中,能者成事,仅此而已。但朕确实也有些内疚,苻坚待我是有恩义的,故而,我心中有些愧疚。但为了大业,朕却并不后悔。我夺了他的江山,他索了我的命,公平的很。朕死之后,不亏不欠。尔等也再不用感到羞愧内疚了。一切恩怨,朕已经替你们还清了。”
众人叹息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即便是在内部,姚苌对苻坚的行为也还是有反对意见的。今日姚苌能够说出这些话来,也算是他自己第一次主动公开他的心中所想。
“朕自知才智不足,朕能够奠定基业,却不能光大之。如今强敌环伺,局面并不乐观。但是朕并不担心我大秦的未来,因为朕有你们这帮忠臣良将,更有姚兴继承朕之位。太子为人仁义,对待兄弟骨肉仁善,对待贤能人士礼敬,对待他人诚信,对待百姓施以恩义,敦厚仁善,比朕好多了。朕死之后,太子继位,必能让我大秦变得强盛起来。所以,朕一点也不担心。朕只希望,你们这些人能够好好的辅佐他,助他一臂之力。朕也希望太子好好的对待在场的诸位,不要被人挑拨离间。你们同心同德,便没有人能够打败我大秦。”姚苌继续道。
姚兴等人哭伏于地,呜咽称是。
姚苌微笑道:“不必哭泣,尔等各自努力吧,朕要去了。”
右仆射姚晃是姚苌的弟弟,他哭泣问道:“皇兄,可否告知攻灭苻登之策?苻登乃我大秦最大威胁,皇兄这一去,谁可当之?”
姚苌微笑道:“朕说了,太子才智比我强,他一定有办法的。你又何必问我?听太子的便是。”
姚晃磕头称是。
姚苌微笑摆手道:“朕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去吧。”
众人叩拜起身,正欲退下。忽见姚苌眼睛看着房梁高处,大声道:“陛下,你又来了么?我可不怕你了,我也要死了。你我很快就要泉下相见了,你还来骚扰我作甚?陛下,有什么话不能等我死了之后,咱们阴世见面再说呢?你我之间的恩怨,去阴世再说吧。”
众人诧异瞠目,却听姚苌大笑有声,想着空处挥手。众人惶然离开,各自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