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有道知道不对了,但见马车后座,一名凶神恶煞一般的壮汉坐在背后对着自己咧嘴笑,身旁这一位倒是年轻俊俏,但腰间挂着一柄兵刃,便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是真是假,也不能胡乱反抗了。当下只得闭了嘴。
北篱门的城门守军是谢玄所属,李徽亮明身份后旋即放行。车马粼粼,迅速来到覆舟山山道上。下车之后,眼见天色漆黑四野寒风凌冽,山间树木萧索怪石嶙峋,汤有道吓的瘫坐地上挪不动脚步了。
“几位大王,我汤有道一辈子悬壶济世,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啊。我命不该绝于此啊。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但求绕我一命。”
李徽笑道:“汤先生,怕什么?谁要杀你了?请你来救人的。”
汤有道兀自不信,颤声道:“把我带到这里来,救的什么人?莫不是要找老夫寻仇了。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岁孩儿,老朽一死,她们都完了。”
李徽见他啰里啰嗦不肯走,使了个眼色。大春一把抄起他背在身上,几人沿着山道往里走。汤有道流泪求饶,又是忏悔又是求肯。
李徽见他这模样,有心逗逗他。于是问道:“你难道没做什么亏心事么?此刻说出来,或许可以恕罪,走的心安。”
汤有道哀哀的道:“亏心事么?人这一生哪有没做过亏心事的。我年轻时候喝醉了酒,用错了药,治死了一个孩童。这是老朽一辈子的心结。哎,从此后老朽滴酒不沾,便是怕误了事。这算是老朽最大的亏心事了。”
李徽吓了一跳,原来这汤有道手头还有人命。
医者成天和生死打交道,难免有个失守的时候。病人没治好,很难说是病患所致,还是医者用药促使,有些事也说不清道不明。医者往往必须要和死神进行争夺,往往有时候用药行险,成功了便是救命,失败了却也是加速了死亡。到底是功德还是罪过,那可是一笔糊涂账了。
不过这汤有道喝酒误事,致人死命,那便不在讨论之列了。
“就这一件么?我不信。”李徽道。
汤有道皱眉道:“小六的事难道也算么?我可没有强迫她。她自愿卖身于老朽为妾,老朽救活了她母亲,这是公平之事。难道这也算么?虽然年纪差了四十多岁,但……但这是她自愿的。老朽没有强迫她。老朽只是……提了一嘴罢了。”
李徽愕然,听起来,汤有道这老东西是借着给人看病,逼迫少女为妾了。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可恶。这世道如此糜烂,当真是令人叹息。不过眼下要救人,倒也不必跟他计较这些,李徽也不想再问了,再问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李徽怕自己真的一刀将这老东西给砍了。
不久后,众人抵达山谷茅舍之中。刚刚走近,便是一股刺鼻的气味夹杂着烟熏味道袭来,令人口鼻极为不舒服。葛元的茅舍后院的冶炼房已经完全倒塌,火烧了一半熄灭了,到处是一片狼藉。
好在正房没有被波及,这倒是值得庆幸之事。否则毁了各种冶炼配制出来的物质,里边有剧毒的,有腐蚀性的,那可真是不好收拾了。
茅舍北边林子深处,周澈居住的小柴房已经扩建成了一座三间茅屋。里边有灯光。李徽等人靠近的时候,人影一闪,周澈提着雪亮的长剑站在门口。
“谁?”周澈喝道。
“兄长,是我。”李徽快步上前,欢喜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