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上,她喝得醉了,为我跳了一支剑舞,她说,是只想跳给我一人看的舞。
我搂着她下山的时候,心中是说不尽的喜欢,她醉得懵懂,倚在我怀里,我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只是答应不动她,总能静下心,稳住念的。
我们与友人北行,又经家中嫂嫂教导,我起初担忧她能否受住嫂嫂的严苛,不想先出了岔子的是我。那天夜里,月光很静,我有些气馁了,她知道我的心境,轻笑着向我伸出了手,说,抱一下就不难过了。
小主,
我从幼时开始启剑修道,从没有人宽慰过我,我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永远都有人觉得我做的不够好,没有人肯定我的努力,我无法得到认可,甚至分不清何为恭维,何为敬言,我困苦的时候,救我的是我,我孤寂的时候,能陪我的也只有我。
我自始至终都是一片荒芜。
我多次想死在白酆山上的深潭中,却在这一刻开始恍惚觉得,还好我没有死在冰冷的潭水里,还好我等到了她。
她拥着我,笑着安慰我,夸我,也会一次次的说喜欢我,爱我。
我搂紧了怀里的她,像是溺在水里的人得了浮物,挣扎着上了岸。
我与她一同经历了很多险境,她是温良的,心怀善念,处处柔情,又是果断伶俐的,挥剑坚决,嫉恶如仇。她属于我,又不全属于我,就像她爱我,也不仅仅只是爱我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佩剑,过往时,我执剑为己,今时,为她,将来有一日,也会为更多人,为我肩上生来就挑起的重担。
我终于与这份职责和解了。
幸而有她。
琼亦总觉得我对她好,却不知她自己有多好。我记下了关于她的很多事,她喜欢穿青色的衣裙,各种青色,碧青、哑青、天青…最喜欢的颜色却是嫣红;她口味偏甜,喜欢芝麻香味,不挑食;头膏用的是栀子香,手膏却喜欢用各种花香,每季不重样,春日是杏花,夏日荷花,秋日桂花,冬日雪梅,总是新鲜的;她喜欢看天空,看到好看的云会喊我一起看;她喜欢自言自语,时常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唱歌很好听;比起猫咪她更喜欢小狗,不怕虫子也不怕蛇,认识各种小飞蛾和蝴蝶……
我总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不论何时我见到她,都会心动。
我初入大泽幻境时,以为会出现她的假象来迷惑我,可是并没有,或许我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幻境也知道,倒让我自己出现了。
我杀了“我”很多次,也坚定了自己已经改变的信念,人不该驻足原地。
可是,在真正的琼亦来到幻境中,我才想到,或许也不该全然否定“我”,过犹不及。
琼亦补全了我心上最后一块缺口,在万千飞舞的萤雪下,我与她告别,继而远行。
西戎侵扰,我去了西关平定,一待就是一两年,戈壁风沙,重重伪修,我每日苦修抗敌,可戎人属实诡异,总体实力悬殊较大,我用计勉强才将杀不绝的西戎强敌抵在关外。
一次惨战过后,琼亦也来了关口。
我好久不见她了。
她生得愈发清丽娇俏,站在那儿,我的眼睛就移不开了,分别的这些日子,我时时思念她。
我们携手破了蛊城,将战线放缓拉长。私下相处时,我还是想贴抱着她的,她也乐意与我亲近,只是身子并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起很大反应,差点走了火。于是,静心诀成了那段日子的口诀,在我心口盘旋,告诫自己不能逾矩。
她不说,我也不能索要。
后来,她中了戎人的奇毒,我看到她重伤濒死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落了泪,我应是没有哭过的,可是在听到她以后都会是这副木僵模样,疼得撕心裂肺,我贴身伴她,照顾她,她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我唤醒了她的意识,而她的剑心,唤醒了她的本识。
她向来是这般坚定的姑娘。
她愿意将此生托付给我的那夜,我拥有了她,私欲与暗念在我压抑极久的心间作祟,她如此清透,如此纯粹,该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从头至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摸索了许久,没有让她落红,却是在她适应了我的身子后从心从内地索取,与她厮磨到天明。
她累得睡了过去,我抱着昏昏沉沉的她满身落吻,看她安静的睡相,想要此刻就此恒常。
战事结束后,我回到族中清除压积许久的鬼煞。苦溟海中,我见到了我,见到了她,也见到了逼迫我的亲族,恭维我的势利小人,我想,如果我从未认识琼亦,从未被改变,或许当真会被鬼物引得疯魔,死在拘束我一生的双煞手中。
我除去淤积鬼物,从苦溟之中离身,带着尾巴到广阳去接她,而后我们挑了一匹小红马,一块云游天下。
她很会勾人,也很会逗我,真临着要上阵了,又会失了气势。
挺可爱的。
明明练武切磋的时候怎么样都不服输,落在下面却会眨着眼叫我让让她。
我让她在上面压着也没用,她又奈何不了我,虽然我唇舌功夫确实没她厉害。
我以为我与她会这样一辈子的,不曾想只有三年。
转瞬间,三年就过去了。
我受昆翟王荼毒,已成癫狂的模样,连我自己都不认得。我没能杀了我自己,为死在我手上的无辜性命陪葬,而是被逐出了宗门,除名祖籍,成了一个断了经脉的失明废人。
如此想来,我这一生除了与她在一处的欢愉外,全是苦楚。
说到底,我不后悔在白酆鬼乱的抉择上选的不是她,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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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她知道了会怪我不分轻重的。
我瞎了眼在外游历,一面用学会的针灸医术劫富济贫,一面打听她的线索。
琼亦藏得真好,我找了七八十年,把王蛊都熬死了,还没有找到她。
我认识过很多人,有男有女,最有意思的是一个酒肉和尚,和他一同走了最久的路。
哦,他跟着我是为了讨酒喝。
他老笑我放不下,看不开。
是啊,遇见琼亦这样好的道侣,再看这世间茫茫,怎么也找不到能媲美她之人了。
我与和尚瞒着掖着说了我们的事,说了她的好,又在叹息声中喝了好多酒。
她是我年少的情起,是我倾世的欢喜,是我历经浮世百载还无可释怀之人,是我许下诺言相守一生的妻。
后来,我抓住了一只妖怪,在它口中听说了一个和琼亦很像的人。
我直奔长泰北境而来,见到了那抹青色,一如当年。
她修的不再是剑道,而是灵道,又与寻常邪修不同,她是在救化那些因执念无法离世的亡魂。
剑道灵道又有何分别,她道心如此,所行之路,皆是她的道途。
她站在我面前,拨动了腕上的银铃,脆吟吟的声响过后,洁白色的流光从她指尖飘落,眼前需要普渡的亡魂在雪中消散,她回首向我轻笑,那一瞬间,我以为她要像这魂魄,像这飘雪一样再次离我而去,上前紧紧搂住了她。
人间七月,是没有雪的。
她温声看着我笑,摩挲她的面颊,我才恍恍见到属于我的人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