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曾被谁所独有。只予你一时的温暖,却留下永远的怀念。
素衣疾飞的女尼,就这样停了下来。
当然,逼停她的并不是无望追及的熔金的夕阳,而是夕阳下大袖飘飘、身着道官之服的傅东叙。
镜世台台首。
“想必我不用再介绍自己。”傅东叙行了个道礼,姿态温雅。
玉真还以佛礼:“既然是镜世台台首当面,想来玉真也不用再自我介绍。”
“玉真师太。”傅东叙笑了笑:“你暂时不能回去。找个地方坐坐,如何?”
“好啊。”玉真停于云中,俯瞰山河:“前面不远就是星月原,我听说白玉京酒楼有六国风味,天下名酒。就去那里吧!”
傅东叙看着她:“出家人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玉真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贫尼却是荤素不忌的。”
傅东叙本不介意去哪里,以中央帝国之威势,今日之决心,天下虽大,哪里去不得?
但想了想,微笑道:“还是换个地方吧!酒楼人多嘴杂,恐伤师太声名。”
不待玉真说什么,径道:“我看观河台就不错!天下第一台,风光无限好。”
玉真面无表情:“傅台首这是要把贫尼关起来啊。”
治水大会虽然已经落幕了,但观河台上,现在还有景国的驻军。说去观景,与坐监也无异。
“还请理解。”傅东叙道:“只是禁足数日,以待调查结果。不止是师太,朝闻道天宫所有参与者,都是如此。”
“走吧!”玉真径自转身:“贫尼无事不可对人言,也想看看傅台首能如何伤我声名?”
“师太误会了!”傅东叙跟在旁边解释:“只是镜世台职责所系,傅某刀下皆为奸恶之辈,若与师太同坐,不免引人议论。”
玉真语气很淡:“原来镜世台这么体贴。”
傅东叙面带微笑:“镜世台一向都很体贴,只对坏人残忍。”
玉真道:“那倒是贫尼对你们不够了解。”
“流言蜚语总是比真相传得快,傅某早就习惯了误解!”傅东叙漫步而前:“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师太可以慢慢了解镜世台。”
“从哪里开始呢?”玉真问。
傅东叙笑了笑:“来找师太的路上,傅某顺便翻了翻相关情报。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不知师太能否为我解惑?”
玉真不置可否:“比如说?”
“师太俗姓澹台,生身父母是卫国交衡郡人士,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就死了,只有一个乳名,叫妮妮——”傅东叙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发现卫国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或许吧!”玉真淡然道:“空门中人,并无家国之念。”
“这次还出来一个卢野。”傅东叙笑道:“真是死而不尽,亡而不绝,仿佛天眷。”
玉真眉眼微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值得你们么?”
傅东叙道:“值不值得,是中央大殿里那些大人们思考的事情。镜世台的职责是‘’,任何消息,无论有没有用,多久以后有用。”
“看来杀死殷孝恒的凶手,你们已经找到了。”玉真若有所思:“不然堂堂镜世台首,不至于有这样的闲心,还跟贫尼解释这么多。”
傅东叙并不回答,继续道:“说回那个俗姓澹台的女婴——恰好妙有斋堂的首座玉明师太路过,便将她抱回洗月庵。后来代师收徒,使她列归门墙,予她法号为‘玉真’。”
他转过头来,看着玉真:“你就这样在洗月庵长大了。”
他的眼睛如镜,映照着面前这位女尼所有细微的表情:“玉明师太是前任妙有斋堂首座慈心的弟子,因此你也在慈心师太这一脉。但这都只是名义上如此。事实上你从小被养在画中,在洗月庵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祖身边。你的身份,远比人们看到的更加贵重。”
“有趣的部分在哪里?”玉真问。
“虽然镜世台查你的经历查了很久,费了很大的劲,但我想——这个玉真不是你。”傅东叙说。
“我不太理解。”玉真止住身形,不再往前飞:“玉真若不是我,那我是谁?”
“可能我的表达不够准确。”傅东叙轻声而笑:“你当然是玉真,但你的人生大概率不是如此。”
“我的经历有什么问题?”玉真问。
傅东叙摇了摇头:“洗月庵修的就是过去。师太的过去实在没什么可查验的,有问题镜世台也看不出来。”
玉真丰唇微抿:“傅台首真是一个风趣的人,贫尼被你气笑了。”
傅东叙却跳开了这个话题,悠然道:“洗月庵谋求佛宗第三圣地,想要取代枯荣院当年的位置,甚至在此之上。仅仅现在做的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玉真皱眉:“我不明白傅台首的意思。”
“我是说——”他看着远空,那里有一尊铜色的身影,正高速驰来,那是现任妙有斋堂首座月天奴:“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