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有时候没有拳脚说得直接，不如刀剑言得深刻。

当下并指竖于身前，淡声道：“我为洞真。”

这剑指自鼻尖而上，轻轻一抹，点在眉心的日月天印，晦隐其光：“我为神临。”

众所周知，洞真修士元神出窍炼合小世界，以此成就法身，是登顶过程至为关键的一步。

姜望在洞真之境有三个小世界，都是生机勃勃、潜能无尽的小世界，比不得楼约的三十三天那多，但这三个小世界的灵性，绝对不输楼约多年的积累。

然而他的第一具法身，却不是炼合真源火界、见闻仙域、阎浮剑狱的任何一个而成就。

姜望证道的最后一步，是以“万界归真，诸相证我”，以现世天道、妖天、魔天、修罗天、沧海天、幽冥天，如此诸界之力，炼合真我之相，这样成就的第一具法身。

是为真我身。

这具法身是能够代他行走于世，体现他的真君权柄的。

前不久在无上法术红尘劫的帮助下，他又炼成了积累最丰的魔猿身，这也是具备真君之力的。

其余法相就还只是法相。

但姜望的法相和其他人的法相不同之处在于一一他的每一具法相，都是证就天人而又挣脱，兼具天道无情和极情极欲，被天道之力与红尘劫火一并熔炼。

直观地表现在……这具天人法相立在此处，哪怕不借助本尊的力量，只以法相本身，仍可说自己是当代洞真第一！

所以天人法相说“我为洞真”当然，以一位真君的手段来称名洞真，确实没什可骄傲的。

天人法相就这样压下了自己的修为，让自己跌落至神临，与王夷吾同境，给予王夷吾正面冲锋的机会，让王夷吾尽情阐述其道途。

而后眸光一抬，与王夷吾对视于空中。

视线就此有了真实的锐利，仿佛剖开了沉晦的光阴一一那些不为人知的日子，求道者是如何默默跋涉，苦心耕耘。

这一霎电光火石，神意之中有无限澎湃的交锋。

诸方皆噤声，看不到战斗的过程，只能够等待结果一一终于。

天人法相垂下了眼眸，淡声道：“不算太远。”

不算太远？

淡淡的疑问，跳跃在诸葛祚心中，他少小机敏，在章华台行走，知天下大势，深刻了解那些显名之辈，所以非常清楚这句话的份量。而他扭头看去一一轰！

王夷吾仰面而倒。

在他的后脊真正触及地面之前，一只手横拦过来一一重玄遵将他托住了。

这位前冠军侯的表情十分淡然，大概早就知道结果。但一直到王夷吾倒下的最后一刻，也不替他认输。

正如他知道结果，却也在此等候。

这时候略略一探，确定王夷吾并无大碍，便将其托起，顺手扛在肩上，飘飘而去。

好个朝闻道天宫。

王夷吾“了却旧意见道矣”，而他一直在道中。

计昭南欲言又止。

天宫大门再次合拢，三十六人变成了三十四人。正如漫漫求道长旅，总有人来去。

姜望说“不算太远”，并不是照顾王夷吾颜面的话语，他在神临境本就没有建立起碾压性的优势，那时候所创造的边荒碑刻记录，也并非牢不可破一一斗昭当初如果运气好点，或许当时也就超过了。

就像当初他虽在内府摘魁，秦至臻其实有很大的机会赢他。

目前唯有在洞真境，他是剑划鸿沟。用一次次斩破自我的疯狂突破，与当世所有真人，都拉开了不可逾越的的差距。

王夷吾是真的已经十分接近他在神临境创造的记录了。

姜望完全相信，再给王夷吾一些时间，其人必然能够抵至极境，突破那时候的神临记录。但王夷吾若是在洞真之后仍以他为必须战胜的目标，那就要体会漫长的苦旅。

可不只是现在这一点远。

当然，有重玄遵在，想来不至于此。

计昭南、陈泽青，乃至于军神，更不是吃干饭的——有师承的好处就在这了。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下一位。”天人法相波澜不惊。

原野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祭袍轻轻卷动，悠然道：“姜真君，幸见于此！一别经年，我还在原地，您已登绝巅。

昔日和国细雨，滴漏至如今。漫长年月，好大一梦。我今来天宫求道，正是要见十三证之天人，横渡天海之绝巅。想问你——”

他抬起眼睛，看着姜望是否有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