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喧嚣冲她涌来,大片斑斓色彩占据她的视野。
刚刚在下面的时候只能听见人们嘈杂的声音,可坐到了楚逝水肩上后,这场庙会一切的鲜活终于朝时寒舟兜头砸下。
莫名奇妙的,时寒舟有种下坠感。
明明她正稳当的坐在楚逝水肩上。
她下坠着——毫无准备的坠到了万丈红尘里,掀起尘烟滚滚,糊了自己满脸。
稚嫩的皮囊之下那早就腐朽的灵魂仿佛受到了什么呼唤,冒出几缕新芽想要救她于水火之中。
以细竹为骨架,外边糊上彩纸做成的游龙朝他们飞腾而来,底下用竹竿将游龙撑起来的人们劲头十足,舞得虎虎生威,纸糊的龙好似真的要脱离他们的控制,腾云驾雾而去一般。
楚逝水兴奋道:“小舟快看,龙来啦!”
游龙的龙目上点着两盏灯,看上去灼灼生辉,整条龙从时寒舟面前掠过去,光芒将她的脸庞照亮。
楚逝水抬头看向时寒舟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时寒舟一双绿眸淡淡的看着游龙远去的方向,灯火辉映在她眼底,她的视线很平和,但楚逝水觉得她一下子就变得遥远起来。
她像是一张褪了色的照片,即将虚化在这欢腾的背景之中。
直到她在这锣鼓喧天中开了口:“你要不要做我师父?”
耳边一切喧嚣都被一把抹去,周围的色彩也开始黯淡下去,世界除了小舟的眼睛之外都成了灰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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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逝水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他听见自己颤抖着开口:“小舟……你刚刚说什么?”
时寒舟只是低着脑袋,用那对山间青潭一般的绿眸静静看着他:
“要不要做我师父?”
让小舟做自己徒弟只是楚逝水一个不可及的白日梦,他连想一下都觉得奢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小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逝水下意识的就给小舟找补:“小舟,你是不是听到谁说了什么?”
楚逝水知道很多人以为他想收小舟为徒,他觉得可能是那些人在小舟面前把这事说得多了,让她被迫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不然没有其他的解释,毕竟跟小舟待了半年了,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她应该也清楚。
可时寒舟只是道:“没有。”
楚逝水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一下又一下,血液也开始叫嚣着往脑门上涌。
他回想起当年他是怎样被书中的时寒舟吸引的——她总是有着不屈的意志,抗争着,永远不臣服于命运的荆棘,纵使血肉模糊,千疮百孔,也要同天地作对。
谁都要沦陷于她这金子般的灵魂里。
而他呢——在这副皮囊之下,是满地的鸡毛和自卑又懦弱的灵魂。
他怎么敢去成为这样一个时寒舟的师父?
楚逝水几乎像是在经受什么酷刑一般,如同被拷打的囚徒,将有关于自己的真相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往外吐:
“小舟你同我相处了半年之久,可能也看出我是怎么样一个人。我这人好吃懒做,胸无大志,关键在这副皮囊底下还是个懦弱的废物——我宁愿去做一条搁浅的鱼,也没有勇气放手一搏去寻一条出路。”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他指着自己胸口艰涩道:“但我这人身上尽是些腐烂发臭的皮肉,骨头轻飘飘的——是没有什么骨气的。”
“我没有任何的优点,你会失望的,我这人糟糕透了。”
但时寒舟在耐心听完了楚逝水的自我剖析之后,只是平静的再问了一次:
“你要不要做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