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地停住了。
这个鬼在人界的游历中,第一次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那个女孩紧紧地用手抠抓住斜坡上的一棵树枝。
女孩的体重很轻,但是树枝在大水的冲刷下已经快要断裂了。
地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这个人类应该还没醒。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求生欲望吗?
真是有趣,明明还在昏迷,却能为了活下去,紧紧地抓住这根脆弱的树枝。
太有趣了。
地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救……救我……”
【女孩对着非人之物,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女孩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微弱的光传出,映射在非人之物的眼眸中。
地没有动,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他连这句话的含义都听不懂。
“救……”
女孩微弱的声音被大水吞没。
树枝猛地断裂。
但是就在断裂的一瞬间,那个冷漠的鬼,似乎找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他伸出手,灰色的大手透过湍急的水流,一把将女孩拎了起来。
这女孩又晕过去了。
地提着女孩,顺着大水的流向,走向未知的远方。
越过战乱,越过瘟疫。
有这个非人之物在身边的小人类,在一个游医的帮助下,方才醒过来。
发烧,疾病,虚弱,差点要了她的命。
但是更大的问题还在眼前——这个非人之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人类。
地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但是人类不行。
一度让这个鬼产生了把女孩找个地方扔掉的想法。
叶若昔。
她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
于是父亲给她起名叫叶若昔。
如同昔日。
抛弃她的,也是她的父亲。
原来人类之间,连亲情的关系也如此脆弱吗?
地思考良久,终究是没有想明白。
他只是觉得,跟这个小丫头没什么关系。
因为一个的逝去而抛弃另一个,岂不是一个都不剩。
也许对于许多人来说,回忆是更折磨人的事情。
叶若昔这么说道。
“父亲看到我,就会想起母亲,所以,比起孤独一人怀念母亲,每天跟我这个能引起痛苦回忆的女儿生活在一起,才更折磨他吧。”
地点点头。
他理解的不够透彻。
“你是不会说话吗?”叶若昔漂亮清丽的眼睛瞪大,直勾勾的看着地:“我看你从来都不说话。”
因为没有说话的必要。
地眨了眨眼,这般说道。
“咱们两个可是相依为命的伙伴诶,要多交流,怎么就没有必要呢?”
叶若昔说道:“你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诶。”
伤人?
他也没动手啊。
地不理解了。
他不是人类,模样是永驻的。
叶若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她从小孩,一直长大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地的样貌都没有变过。
看着身边这个依旧年轻的人,叶若昔不由得嘴角抽搐。
估计等自己变成老太婆的时候,地还会是那个样子,年轻如一。
想想就有些悲哀。
这是生命之间的巨大差距。
地的身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冰凉的。
你们人类,在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嫁人了吗?
地曾经这么问过。
回答他的,是叶若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应该加强一下你的脑袋,太笨了。”
地没想到,自己在人间游历了几十上百年,依旧会有人类说自己笨。
嗯……
人类的感情,他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
叶若昔也在继续长大。
渐渐地,叶若昔很高了。
也不像以前一样,是个病怏怏的丫头了。
现在的叶若昔站在他身边,已经高过他的肩膀了。
修为也提上去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物种,能不能告诉我啊?”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
地还记得,自己告诉叶若昔自己的身份时,叶若昔那一副惊讶的模样。
当然是存在的,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令地不解的是,叶若昔似乎从来没提过嫁人的事情,也没有和男人来往过。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若昔在生活方面,总会隐晦的拉近他们两个的距离。
比如换衣服的时候,只隔着一个帘子。
也许这招对于人类很有用。
但是对于一个纯鬼来说,地是完全不能体会到其中真意的。
他只会坐在床上,看着帘子后面,女孩若隐若现的身体,毫无反应。
小主,
又过了一年,叶若昔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木头”。
“你们纯鬼都这么笨吗?”
叶若昔这样说他:“什么都不懂?”
懂什么?
地的回复让叶若昔的白眼翻到了天上。
纯鬼是理解不了人性的一切的。
或者说,纯鬼也理解不了人类的思想。
直到有一天,地突然了解了叶若昔一直想要向他暗示的是什么。
那天早晨,突然有一个男人上门,拿着一捧花,还有一封信,以及一个包裹。
那个时候,他站在叶若昔身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场面有些尴尬。
叶若昔看了地一眼,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那也是地第一次皱眉。
也许他理解了一些人性。
他伸出手,将叶若昔拽到身后,语气平淡:“有事?”
男人忽然的窘迫起来,快速的摇了摇头,夺门而出。
地回头看向叶若昔。
叶若昔笑了。
笑的很美。
尽管他尚且不能理解,美的含义。
“喂,你赶走了我的追求者诶。”
叶若昔状似生气的说道。
嗯……
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黑金色的眼眸,点了点头。
“那我可就没人要了……”叶若昔摸了摸头发,澄澈的眼眸带上一丝狡黠,她有些认真的看向面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却依旧年轻的鬼:“你说怎么办吧。”
地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过这类的事情。
就算想过,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