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啥哩?也不看手机,也不睡觉的。”许娇兰走进卧室,看着丈夫说道。
“肚子撑的。”何胜军说道。
“那我给你揉揉?”许娇兰坐到床边。
“嗯。”
“肚子不舒服就说啊,一个人发啥呆!”许娇兰一边揉着一边叨叨道。
何胜军没好气地说道:“人家不是一直忙着吗?”
何朵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地说道:“爸你是说我啊?你又没跟我说你不舒服,你说一声我肯定就放下电脑给你按了呀!你说我在哪里不是写,为啥非要坐到你床边?不就是为了陪你嘛?还这么说!”
何胜军素来倚仗何朵最多,对女儿的指令和“教育”言听计从,加上心里可能确实也觉得误会了女儿,便不再言语。
何朵气呼呼地放下电脑,拿着手机刷视频。余光里看到父亲难受虚弱的样子,语气一软,说道:“马上就初五了,再有三天咱们就能去医院了。到时候直接住院,也不用来回跑,一步到位,就安心了。”
“嗯。”何胜军轻声应道。
基于宁水这悠然佛系的医疗风俗,何家一家人就这样齐刷刷窝在家里,从年根就开始盼着、数着日子,等待正月初七的到来。可何胜军的身体却偏偏再也等不了这最后的几天。
正月初四夜里,何胜军晃悠悠地起身去洗手间。三四米的距离,硬生生挪腾了好几分钟。好容易上完厕所,可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突然一黑,整个身子撞到了墙上。
何胜军“哟”的一声惊呼,下意识用手肘隔档了一下。一瞬间,何家所有人都惊醒。
哪怕是再沉再深的梦,在父亲的惊呼下也瞬间消散。何朵猛地坐起身,站在地上的那一刻,身子晃得连鞋都穿不上。等她快速调整好视线,跑到门口的时候,哥哥何平已经光着脚把父亲扶出了厕所。
何胜军一步三歇地挪到床边,缓缓躺下,喘了几口气后说道:“起来的太快了,眼前一下子黑了。”
“那你厕所上完了吗?”何文问道。
“上了。”
“大号还是小号?”
“大号,就一点点。”何胜军说道。
“你起床以后直接过去的?没有慢慢走吗?家里也有拐杖,怎么没用?”何朵小心问道。
“在床边坐着歇了都快半个小时了,才起来的。”何胜军如是说道。
什么时候,父亲连起个床都要缓这么久了?这着实惊到了何朵,她当机立断地说道:“这不行,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医院!”
翌日上午,一家人匆匆吃完早饭,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何胜军躺在床上,看着忙碌的一家人,犹豫半晌后说道:“要不不去了吧,现在去了也只能在急诊,又没有专科医生,钱花的又多。”
“可是你这身体不行呀!晚去两天不就多耽误两天么?”何朵迟疑地说道。
“我现在感觉也没什么很不好,除了没劲儿,没啥胃口,别的都还行。”何胜军悠悠地说道。
“那你可想好啊!”何朵说道。
不是她不愿意坚持,而是这个时候去医院,确实得不到系统治疗,也没有医生能够收治。如果去了瞎折腾一顿又没个着落,受罪的还是父亲。年前和宁水医院的那几番交涉,让她对这里医生的医德和医院的办事能力没有半点信心。
“嗯,后天再去吧!”何胜军说道。
一个人,不怕万事不通,也不怕才高八斗,怕的就是半斤八两,有一定经验和少量涉猎、却离专业还很远时的自大,就像何朵这样。带父亲治了近一年的病,一直以来亲身照顾的经验和对癌症的单方面了解,让她自信地认为只要父亲没有便血,就不会有大出血的风险。只要没有大出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何况父亲现在咳嗽的也还好,一天咳七八次,没有严重到像刚刚确诊时的那两个月里,咳到额头冒青筋以及喘不上气的程度,整体的情况应该就还好。
随着时光的推移,她早已忘记最早在江临时医生就惯常嘱咐过的话:
“如果病人气急或者虚弱无力,就要及时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