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祸从天降肝肠断

云间草 白若遗 2635 字 6个月前

眼见着到了诊所门口,二婶突然轻叹一声,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何朵,轻轻说道:

“朵朵,二妈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以后不要着急。”

何朵几秒钟前刚堆到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她微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问或者说些什么,双眼中满含不安。

“不是二妈的头不舒服”,二婶顿了顿,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你爸前几天在矿窝子里出了点事……”

二婶的声音越小,语速越慢,何朵就越害怕。那努力压抑着的肃穆表情告诉她,父亲绝不是一般的磕磕碰碰那么简单。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各种可怕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方圆几百里,整个红西乡的农民几乎都以采挖煤矿谋生,因煤矿事故造成的意外也不胜枚举。这类的故事何朵从小听到大,她清楚地明白此类意外一旦发生,轻则残疾、重则丢命。

小时候的何朵,自打初次得知矿井工作会有危险时,就开始时常独自抹泪胡思乱想,边哭边抱着父亲的衣服,虔诚地祈祷上苍保佑。到后来父亲每日都安全无恙地归来,时间一长,这份担心也渐渐淡去。然而兜兜转转,命运却并不打算善待可怜的父亲,最可怕的事情居然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何朵摇摇头,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我不去,我要回家去!”说罢就转身往回走。

“这不可能,肯定不是真的。我才不要被二妈骗!我要回家等爸妈回去!”何朵心里想着,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朵朵,听话!”二婶用力拉住何朵,压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

“你爸就在里面,你去看看他!你去看看他,他就会好得快……还有你妈,你妈很辛苦,你去看看他们……”二婶抽泣着说道。手上的力气丝毫没减,硬生生把何朵拽了回来。

何朵早已泪流满面,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最爱的爸妈,最善良伟大的爸妈,此刻正经受着多么可怕的折磨啊!自己又怎么真能不闻不问?可是她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父母?以她现在的心态,只怕一看到爸爸就会痛哭崩溃,这样对爸妈来说不是更伤心了吗?

“没事,不要想太多。只是去看看他们,让他们放心,他们没事的。”

二婶温柔地拍着何朵的肩膀,这让她快速镇定了下来。

“何朵,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做到的!爸没事,我才不信,爸才不会有事!”

何朵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跟在二婶身后。虽然不断地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可刚到诊所门口,仍旧早已眼泪涟涟。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诊所的病房。虽然经常来这里输液打针,却都只是在门诊房,真没想到这么小的乡村诊所居然还设有病房。诊所是赤脚医生用自家的房子改建而成。一个小院,正对大门的一排房子是门诊和药房,侧面的一排房子共有很小的两间,就是病房。病房实在是太小,小到即便平时路过也不会注意到。

乍一看到这又小又黑的病房,何朵便心痛不已。狭窄的病房中间安置了一个突兀的小煤炉用于供暖,炉子两边是农民自己做的小木凳,凳子对面则是一个临时拉开的钢丝床,这也是房间里唯一的病床。钢丝床又窄又短,上面沉甸甸地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个子极高,以致于当他的整个身体塞到这张床上后,整个床便被挤得满满当当。由于床太过短小,病人的两只脚都伸到了床外,为了承载那双伸出去的脚,有人在床尾特意放了一个高凳。整张床除了那双从尾部露出来的、用小棉被另外包裹着的脚,就是床头那个戴着颈椎固定器、黝黑无光的脸。

“爸……”

明明已经在心里规划了无数打招呼的方式,眼泪却依然在开口的一刹那奔涌而出。何朵连忙深吸一口气,却被呜咽声哽住了喉咙,硬是连气都快要吸不上来。

何胜军黑寂的面部微微动了下,他缓缓睁开双眼,乍一看到女儿,泪水便顺着眼尾无声滑落。

何朵赶紧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擦去父亲的眼泪。父女俩的千言万语,在此刻变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唉!”疲惫的许娇兰坐在床的内侧,抬手擦着干涩通红的双眼。原本她想心平气和地问问女儿“吃饭了没?”好让气氛拉开的平和一些。没想到刚一开口,除了叹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朵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强烈的呜咽让她上气不接下气,每一次吸气都艰难万分。何胜军眼神里涌出一丝担心,他想安慰一下女儿,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他着急地眨了几下眼睛,气息不稳引发了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