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太闻声赶来,夹在儿子儿媳中间,大声地斥责着儿子。
何朵兀自站在那里哭泣,她以为会有人过来抱抱她,安慰一下她,然而没有。
父母的争吵成功结束,奶奶劝架结束后便自行离开。何朵擦掉眼泪,独自侧躺到床上发呆,不一会儿便悠悠睡去。那时她六岁,悲伤不过一梦。
因为买不起肉,何家饭桌上常年只是馒头,面条,米汤和咸菜。红西乡的农民们一日三餐都以主食为主,菜只是个调味品。一家子好几口人,吃饭时一般只需炒一个热菜,再配两个咸菜便可。有时候四五个人甚至连一盘热菜都吃不完,这吃剩的菜便会留到下一顿,用蒸笼热一热继续端回饭桌上。如果还是没吃完,那就继续留到下下顿。炒菜的食材往往都是土豆、萝卜、白菜等可以长期囤放的蔬菜。只有夏天雨水充沛的时候,才能吃到地里长出来的茄子、豆角以及黄瓜和玉米等。
为了哄孩子们吃饭,许娇兰通常要变换多种方式烹饪同一个食材。比如萝卜丝用清炒、辣炒、凉拌就就可以变成三种不同的菜,萝卜丝炒鸡蛋、腌萝卜丝也是常用的手段。土豆的话就是酸辣土豆丝、酱油土豆丝、炒土豆片,或者炒土豆条等等。偶尔何胜军会买回来一条五花肉,许娇兰便会郑重其事地把肉分成四五段,用开水就着盐煮到三四分熟,之后放在橱柜里,冬天的话就放在院里的空缸中。这样处理过的肉存放时间会长一些,等需要时便会从中取出一块,切小片后配上辅菜一顿爆炒,那勾人的肉香立刻飘满整个小院。
以何家的经济实力,每周平均会有一到两次,餐桌上能够出现荤菜。这往往全家最兴奋、也最拘谨的时候。孩子们围坐在桌子边,一边拼命啃着馒头,一边双眼不离地瞅着盘里的十几片肉。
每一片肉含在嘴里,就能够一连吃下去好几口馒头。
不过没有人好意思一直夹肉吃。许娇兰便会把瘦肉挑出来,分别夹到孩子那一边,嘴里漫不经心地叨叨着,催促三个孩子吃。这也是孩子们最乖巧温顺听母亲话的时候。
肥肉向来不受孩子们的待见,那就由何胜军解决。有时候一大块肉里既有瘦肉又有肥肉,何朵就会小心地把瘦肉啃掉,剩下的肥肉夹给父亲。何胜军则毫不犹豫地吞下,承担着一力“对抗”肥肉的“艰巨”任务。
“妈,你也吃!”
“我才不吃,看着就觉得腻味。”
“我早吃腻了,做饭的时候光尝味儿就吃了好多。”
每每何朵规劝母亲吃肉时,许娇兰都会有各种理由推脱。何朵便放心地享受肉菜的美味。
家境的窘迫导致许娇兰每次添置吃食或衣物时都束手束脚,别的家庭主妇可以买到的东西,许娇兰往往要攒更长时间的钱。九十年代的红西乡,农民之间的贫富已经明显拉开,抛开最普通的大多数,极穷和极富之家便是十里八乡家喻户晓的对象。
虽然何朵很爱爸妈,很为他们骄傲,依然不免在无意间被别人家新鲜的物件所触动。尤其是碰到别人家开饭的时候,即便她会马上识趣的跑开,但转身时余光瞥到别人家饭桌上丰盛吃食的一霎那,内心仍会不觉生出一分艳羡。
曾经屁颠屁颠跟在何胜军身后打杂的刘月生,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红西乡首富。刘月生俊逸洒脱、仪表堂堂,为人机敏善变,极具笼络人心的手腕,在他的精明经营下,财富以远超日进斗金的速度快速积累,让他多年来稳稳地坐着红西乡首富的宝座。
作为刘月生的小女儿,刘晓晨生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刘晓晨天真烂漫,又锦衣玉食,被父亲像公主般保护在象牙塔里。何朵与她是儿时最要好的玩伴,几乎每天都会混在一起。两人按照各自的方式大相径庭地生活着,玩的却非常投机,穷爸爸富爸爸的概念在两个孩子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们不信他有钱走遍天下,我们只信有理走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