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罗劼的那滴眼泪到底是没有落下来,他眼中的泪光眨了几下就干涸了。他突然止住了抖动,拿起那张复印件,还给了杨羽。
“他都是猜的,他们先走了,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罗劼的语气没有情绪。
“那你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走了以后,我和周在又待了一会儿……”
杨羽打断他:“你是说,周在自愿单独和你待在那里?你要知道,你在警局里说的话可以是要负责任的。”
“对,没有人强迫她,她和我说了半天的话。”罗劼回答得很肯定,也很机械,“她抱怨和她妈无法沟通,回家很烦,她还说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觉得活着没意思……”
“呵,”杨羽笑了一声,“这么多年的事了,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说我的,信不信由你。他不也是随口说说吗!”罗劼看向杨羽手中那份张山山的笔录。
杨羽有些诧异,罗劼好像冷静下来了,他那些奇怪的身体反应都消失了,只是看上去像只木偶。
“你继续说。你和周在在那里待了多久?”
“不记得了。反正天都黑了,后来我就提出要走,她说‘你先走吧,我自己待会儿’。然后我就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你把她自己扔在那里了?”
“当时还不算很晚,而且她坚持要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继续——”
“没什么了,第二天我根本就不知道周在没来学校,直到警察找来,才知道她死了。”罗劼说“死了”这俩字时,就跟说“吃饭”一样平常,“那三个人,他们好像怀疑是我干的,我不想和谁解释,我当时想,如果他们觉得是我干的,就让他们这么觉得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找我麻烦。”
罗劼越说越流畅,杨羽有一瞬间居然也觉得他说得也合理。只是,太合理了,应该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吧。
看来罗劼来之前就知道会面对什么,也对,直接电话里施逸基本和他明牌了。那他刚才是在演戏吗?
“他们仨和你在学校的事,我们也打听了一些。你恨他们吗?”杨羽抱着臂在罗劼身旁溜达。
“恨?”罗劼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恨?”
杨羽突然一愣,他感觉得到罗劼是说真的。
“为什么?遇见他们的那三年,你的日子那么不好过,一点都不恨?”
“这世上永远不缺他们那样的人,不是在那里遇见,也会在别处遇见。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他们的,不是我们这种人的。何必费那个力气去恨呢,恨难道不痛苦吗?”
罗劼这番话说得轻飘飘的,乍听上去是释然,却令人背脊发凉。
释然是放下,是走出去,而罗劼给人的感觉是他选择了另一条死路去走。
“你说‘我们这种人’,”杨羽一下抓住重点,背靠着桌边,俯身问他,“是指你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