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问他为什么不穿塑料凉鞋?
“穿凉鞋?让人家看我亮闪闪的脚趾头?”
杨花如雪一听是这个道理,但一想又不对:“现在还有解放鞋卖吗?”
“有啊,便宜还耐穿。”跟着就说,在家里打赤脚比穿塑料凉鞋轻松,下地干活有土蚂蝗,要穿鞋,还要把裤腿扎起来。今天在家里穿鞋,是因为来了女人。可他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
这地方也太艰苦了。花如雪就问他,为什么不到城里打工,哪怕是搬砖,也比这里条件好些吧。
他扭头看向隔壁那张板床,老人好像很久没有睡好了,今天的疼痛稍微降低一点,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得安稳。他就说: “父母种了很多牡丹,今年就要收获丹皮了,要是不回来,会被野猪拱了。”
山上有野猪?也可能有狼吧。她心头一紧,如果不是被这个男人带回来,可能都怕没命了。感激之余又有些奇怪:“这里的野猪都这么风雅? ”
这个姑娘真有意思,受这么重的伤,躺在床上都不能动了,还会讲笑话,觉得亲切了几分,于是解释:“野猪蠢得很,又不生病,不会吃药。他才不吃牡丹花呢。是牡丹的根下长一种虫子,它吃底下的虫,牡丹就被抛出来了。所以天天都要到山上查看,看见牡丹花倒了,就要重新栽下去。”
“大王叫我来巡山 我把人间转一转……”要不是太疼,杨花如雪都要唱起来了,现在忍住不笑,“看不出来,武松是打虎英雄,江南还是打猪英雄。”
又在说笑话了。小伙子苦着脸说:“哪里敢打?是国家2级保护动物呢。我,只是每天山上转转。看见倒掉的,重新种上。”
“多少时间种一季?能得多少钱?”杨花如雪看看房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是要探究人家家底,只是两个人在房间里,老太太又睡着了,不说话有些尴尬,要说话还能减轻自己病痛,所以也就随便问问。
自从回到家乡,在山高人稀少的地方,真还没有可以讲话的人。对这姑娘的好奇愈发增长,但又不好问什么。对方要问,他当然要尽力解答。就说,这里因为地下有铜,特别利于白牡丹的生长,但是生长周期很长。第一年秋天,把比花生米还小的种子深深埋在土里,三四年后才能长到一尺来长,再要挖很深的坑,把苗栽种下去,再要三四年才能挖出根来,撕了里面的筋,晒干了才是丹皮。
“产量有多高呢?”
“一亩地也就生产千把斤,三四斤才能晒一斤丹皮,一斤就几块钱。”
“六七年才生产出丹皮,一亩地也就卖几千块钱?还不如城里打工一个月的收入。你何必要死守在这里呢?”
油灯下,姑娘那张脸涂满了红药水,布满了创伤,看起来真有些恐怖,他不忍直视,又把目光投到边上的板床上,幽幽地说:“不说收入多少,这是我读初中、高中时候,父母几年的心血。不能甩了吧?最主要还有我的小奶奶,小爷爷死的早,没有儿孙,我爸爸妈妈下地干活,就是她把我带大的,做人要讲良心…… ”
光线昏暗,越发显出他五官深邃,肩背笔挺,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也见不到他委顿之状,感觉这个小伙子不仅高大,而且伟岸起来,应该是个信得过的人,姑娘由衷的夸赞他有孝心。
他突然就黑了脸:“孝心有屁用,又不能让她吃好的穿好的,幸亏你来救了她的命,要不然连饭都吃不下去,还能活几天?我要早点去睡觉,明天天不亮就要下山,六副中药是不是少了?多买一点,以后发烧感冒的也可以吃吃。”
“打住打住,中药是一人一方,对症下药懂不懂?你要怀疑我的医术,就多买两副吧,有备无患。”她其实心中十分担心,因为那药方和剂量,并不是医生的处方。她也没有处方权,药店是不是卖给他?
虽然他长的很周正,但是打扮太土气,说话又带土音。万一药店不卖,不是空跑一趟吗?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再告诉他一个方法,说那些草药本身也不贵,如果不能按方子抓药,每样买半斤,一个药店不卖,多跑几个药店。只是要买一把小称,就是药店里面用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有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