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曲阳依旧遛鸟赏花,闲来时召来谢奉一家三口逗逗趣,使者气结,曲阳毫不客气地回应:
“这是从犯,亦要审。”
直到使者抵达的第四日,经使者检查过后,一封信送入谢家,谢家一众才得知谢伯远长辞的噩耗。
谢老夫人当即两眼发黑,谢奉之妻徐静姝捧着信当即昏了过去,谢奉亦是急火攻心,扶着妻子,几欲要站不住。
在信的末尾,谢玿陈明谢伯远尸骨将送还苏州,他谢玿从今往后也与谢氏无关,不肖子孙谢玿拜上,顿首顿首再顿首。
谢老夫人号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受了三件事情的打击,她不知究竟是哭谢伯远,还是哭谢玿。
怎么会不怪罪谢玿?孩子送去几个月,再见已是天人两隔。是谢玿这做叔叔的没照顾好谢伯远,亦没做好弟弟,叫大哥忍受丧子之痛。
可怎么不会心疼谢玿?他一人在京城熬着,若非是无能为力,怎忍心叫谢伯远出事?若非是被逼无奈,怎会与家族断绝关系?
可如今,断绝关系也没有用了。
谢府逢丧,却因为是幼子,不可大肆操办,只在府内挂上了白幡,连停灵也做不到。
如今谢府被全面封禁,这就意味着谢伯远的尸身无法平安抵达谢府,小伯远就算死了,尸骨也要再受一番凌迟。
谢徐氏哭晕了两次,谢老夫人祈求着谢伯远能平安归来,谢府,再次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翌日,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谢府后门就被人敲响,小厮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是一个面生的年轻送货郎,脚下摆了几个大箩筐。
小厮看了看把门的府兵,又看向送货郎,问道:
“什么事?”
那送货郎有些紧张,面部表情十分僵硬,似乎是故意僵着头不朝一旁的府兵看去,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我是来送菜的,你们府的老罗头昨儿不是订了两筐子萝卜吗?我给你们送来了。”
“老罗头?萝卜?”
小厮一脸懵,低头去翻了翻筐里的萝卜,却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当即嫌弃道:
“你这萝卜不新鲜吧?都烂了。”
一旁的府兵被吸引了注意力,方才那送货郎送萝卜来,这谢府每日货物进出就很大,尽查他累得慌,随意看了看就放行了。眼下这府兵又起了疑心。
送货郎几乎要哭出来了,道:
“大哥,没骗你,你家主子就好这一口,你家主子见了得感动到哭起来。”
小厮万般嫌弃送货郎,可看着眼前的货,再麻烦也是厨房的事,便在府兵过来之前将送货郎放了进去。
送货郎万般感谢,双手小心翼翼抱起其中一个箩筐,抱进门去,眼里尽是感谢。那小厮也没闲着,将剩下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这送货郎,正是冬时,萝卜下藏着的,是用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谢伯远。
原来他们在苏州城外一个野渡口上了岸,派人进城一打听,吓一跳,谢家成牢笼了,这下可怎么办?
孙考勤长吁短叹,提议要不就地掩埋吧。冬时死活不让,他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爷,也对不起资公子。
他跑到一棵树下去撒尿,愁苦着脸解裤腰带,突然计上心头。
孙考勤一行人在城外等待,冬时给谢伯远换了一身衣服,假装父亲背着死掉的孩子进城置办棺材。
守城的本不想放行,可小孩子尸体已经腐烂得很严重了,香臭混杂,十分难耐,守城的耐不过冬时的死缠烂打,放了行。
进城后,冬时跑去布店扯布,他忍着恶臭和随意一碰都可能掉下一块肉来的恐惧,将谢伯远折叠一下缠起来,确定可以塞进箩筐后,他就打探着进谢府的法子。
奔波了一天一夜,冬时终于进了谢府,谢伯远也终于,叶落归根。
完事之后,冬时拒绝了谢府一众人的邀请感谢,憨笑道:
“城外还有人在等我,爷还在等我,正是艰难时,爷不曾轻看我,我也不想抛弃爷。”
在谢府众人的感恩戴德中,冬时离了谢府。
开玩笑,谢府都要完蛋了,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谢府!
并且孙考勤他们确实在等他,在进城前,冬时才知晓原来谢玿早将他们一行人的卖身契都交给了孙考勤,虽然没有主子在,他没办法去官府消奴籍,往后他们也算是自由了。
冬时有些落寞,他其实不算完全撒谎,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再见爷和资公子一眼,想继续服侍爷和资公子。
各自分了些财产,其余大部分交给孙考勤保管,希望有朝一日能还给谢家。
领了钱和卖身契的人各奔东西,二冬时选择跟着孙考勤,两人一起,继续踏上了向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