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一行人也渐渐的近了,旋即在二百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勒住战马。前军往两侧分开,高低旗帜缓缓移动,露出了段煨的身影。
段煨摇头,『并无他言。只是说供奉西域之物以献天子,另有些色目人随行,备天子询大秦之风土。』
而且在帝国之上,华夏概念之中还有皇国之称。
曹操回过神来,见段煨在一旁有些揣揣的模样,便是恍然笑道:『忠明远来辛苦,且先洗漱一二,某晚间设宴以待……』
大汉旌旗迎风舒展。
郭嘉缓缓点头。
骠骑……
『鄯善王国……大汉帝国……』曹操眯着眼,略显得有些贪婪的看着锦书上的墨字,似乎要将那些文字一个个的剥下来,吞入腹中一般,『噢……刻碑分立大汉帝国西海城外前鄯善国定陶王城外后鄯善国扜泥城外以昭信守……立碑啊……这是立碑啊……』
有这一份国约,就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情了。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从没有见过胡人色目人,而且曹操的关注重点也不是在这些色目人身上,而是在另外的方面上。
曹操也没有得寸进尺,便是哈哈笑着,又向段煨引见了众将,带着段煨进了中军大帐。
段煨一路而来,走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虽然段煨自己说他离开的时候骠骑还在西凉,但是他也不清楚骠骑究竟会在西凉待多久,那么斐潜就有可能随时都会出现在关中三辅。
郭嘉跟在曹操身后,自是将曹操此言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嘴角略有些抽搐,似笑非笑的连忙弯下腰去。
可是偏偏他的内心又渴望相信,就像是他自己也分出了一部分的灵魂,跟着大汉的旗帜,插在了鄯善王城之上,傲然的看着在鄯善王城之中的那些西域之人一样。
『如此……』曹操沉吟说道,『便是要急攻了……』
曹操仰头而望。
曹洪在一旁说道:『何必如此优待,倒是显得主公胆怯了。』
曹操听闻了段煨说的这些话之后,便是和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沉吟不语。
真的是做成了?
曹操点头。
大汉原本对外的策略是『羁縻』,而这种『羁縻』几乎没有什么强制性,也没有什么效益。
西域。
另外曹操又吩咐道:『公仁去后营,安排接风宴……此外后营之地,要规整出一域来,打扫整洁,备好马料……不可懈怠……』
于是曹操下令道:『安民且领武卫千人,出营列队相迎。』
郭嘉声音低沉,『更何况,若骠骑真是急驱而至……岂不是更好?』
曹操抓住了段煨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笑着说道:『昔日于河洛,便见忠明风采,十分倾心,奈何忠明意在山水,不愿案牍劳神,便是一别经年,每每思之,不由扼腕而叹!今日重逢,见忠明风采不减当年,操心甚慰!与忠明相比,如今操却显得苍老甚多!哈哈哈哈,不免令人感慨这岁月悠悠,光阴如梭啊!』
段煨将斐潜是怎么到了西凉,又是怎么在酒泉设宴,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一说了,然后双手一拍,『就是如此……煨并无别意,唯命而已。』
『帝国』一词,并非是西洋专属,更不是舶来品,而是在隋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后世某些人老是腿软,觉得什么都是洋人的东西……
繁琐么?
繁琐。
其余众人这才纷纷各自落座,陪坐于下。
段煨苦笑着,『丞相,在下乃是粗人……有什么便是直接问就好……』
而在城墙上的攻防战,并不能展现出骑兵的优势,这些疲惫的兵卒就算是加入了潼关的防御,也不见得能有多少的恢复,说不得反而会导致防守水准的下降。
在曹操的脑海之中,那昔日于河洛雒阳的青涩年轻人的形象,在慢慢的在淡去,留下的便是斐潜那睿智且深不可测的眼眸,似乎在看着他,也在看着这一方的天地。
曹操大义上是奉了天子令讨贼,所以再怎么样这杆旗帜都不能半途就给扔了,总不能说在战争进行了一半,就咔嚓一巴掌扇自己脸上罢?
国约是给天子的,曹操他作为丞相,自然可以看得,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拿着看。
曹操可以看,但是他也不能将其扣押,或是损毁。
当然,招待之外,也是需要交待一些事项的,这些事情当然不用曹操细说什么,董昭心知肚明,而且就算是董昭遗漏了一些什么,荀彧也会做出补充。
曹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然后他很快的控制了这种战栗,缓缓的将锦书合拢,轻轻的放回锦盒之中。
而现在,斐潜展示了另外的一种模式。
曹操和斐潜双方在打生打死,可当下却像是看不见潼关大河之处的血迹斑斑,尸横处处一样,还可以接见使节,坐下来叙旧。
大帐之内众人不免各有心思,或是沉吟,或是交头接耳,一时就像是曹操的内心一般,难以平静。
还未触及,便是体寒。
曹操笑笑,并不回答,起身去更衣了。
段煨摇了摇头,『骠骑未曾言明。』
曹操目光在『西域』二字上停留了片刻,便是一笑,旋即正了正衣冠,站在正中间。
段煨本不是什么言辞犀利之人,被曹操如此一说,也不知道要如何以应,只是苦笑。
曹操也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转过头去。
这倒是没有错。
如果说真的因为骠骑来了,潼关难以攻克,也是有其他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