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内大臣亚历克斯,原本不过是白橙身边的服侍官。虽然亚历克斯他和白橙一样,是属于原本在龟兹国内的边缘角色,但是亚历克斯多多少少比白橙要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清楚一些日常的往来交际礼节什么的,因此作为白橙上位之后唯一信任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内大臣。
每个人的罪孽业障,都是每个人自己的。
『别装傻!』苏克里眯着眼说道,『我们尊敬的国王有些看不清楚局势,我们的内大臣不会也看不清楚罢?若是真的这样,我倒是认识一个非常好的医师,就在城东,治疗疾病非常拿手……』
『很好。』苏克里点了点头,『你要知道……汉人如果在我们这边得不到他想要的,就会转过头去支持白山……如果让那个白山真的成为了龟兹国王……就不用说我了……白山那家伙会放过王和你么?还是你觉得白山会喜欢一个侍奉其他王的内大臣?』
在距离龟兹皮朗城大概七八十里的地方,韩过已经让人驻扎下来,并且派遣出了斥候哨兵。
白橙说着,似乎想起了当时所见所闻,便是忍不住红了眼,『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还要招待他?凭什么?!』
即便是没有骠骑推动的新式茶,那些陈旧的,带着一种脚丫子气息的茶砖,也依旧是西域之中高贵的享受,一般人都喝不到,更不用说当骠骑的新式茶出现在西域的时候,简直是让人疯狂。
韩过点头,『这一点,我认同。任何事情,其实都有佛意。任何违背这些佛意的,就像是冬天里面想要看到开花,夏天里面想要见到冬雪一样,都是不妥的,都是怪异的……不过,大僧正,我现在就遇到了一个比较怪异的问题,还想要向大僧正请教……』
见白橙将目光转向了内大臣亚历克斯,苏克里也同样将目光转投了过去。和白橙那种咨询或是求助的目光不同,苏克里的目光里面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修缮皇宫,这其中有多少油水?
只要想一想,亚历克斯就觉得浑身干劲十足。
苏克里瞪了亚历克斯一眼。
大僧佐很喜欢喝茶。
亚历克斯歪着头,装作根本没听到苏克里的话。
『很好,我尊敬的王……』亚历克斯笑着,然后低头抚胸行礼,『汉人就快到了,我的王,你可以用少许的愤怒来表示自己的情绪,这会很正常……但是不能太愤怒了……对,方才那样的程度就非常的完美……然后谈判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我最擅长就是谈判……』
巨大的帐篷虽然少了些,可是依旧还有。
光闪闪的小钱钱。
旁人是可以分担,但是也可以不分担,不能因为自身的罪孽业障就去怪罪旁人,所以吕布的罪孽是吕布的罪孽,和韩过有什么关系呢?毕竟阿育王都能在不杀人之后得到佛徒的广泛赞颂。
亚历克斯心中冷哼一声,城东有什么好医师,是那个治疗牛马牲畜,专业精修蹄子的么?虽然说不满意苏克里的态度,但是毕竟出钱的是苏克里,因此亚历克斯也就低声说道:『我会去劝一劝国王……』
死去的人会因为自己的躯体是被埋,被烧,被这些食腐者吃,而产生出什么别样的情绪么?那么既然死去的人都对于自己的躯体不在乎了,为什么其他的人会因此产生出了额外的情绪?是在害怕尸体,还是害怕自己的将来会死的场景?
反正白橙从那个时候起,再也没有去过城外的那个山谷。
白苏留着白橙,因为白苏知道白橙根本构不成威胁。
秃头鹫起起落落,有的甚至因为吃得太多了,飞都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蹦跶。
亚历克斯刚到,白橙就迎了上来,脸上似乎有着一些兴奋的神色,『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
大僧佐欣然应允。
陪着白橙到了皮朗城的,当然还有一些龟兹的大臣,而每当这些龟兹大臣们从帐篷里面,从残破的院落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都免不了会感慨当年龟兹的强大,四处征讨扩张国土的强横,然而种种的辉煌,都如昨日之黄花,虽然还有些样子,但是内中早已经腐朽不堪。
韩过微微转过身,邀请大僧佐一同饮茶。
白橙真的是对于他父亲,对于他兄长有多么深沉的爱?
别开玩笑了。
而白橙的母亲,牧羊女则是拿了钱财就欢天喜地的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对于牧羊女来说,生一个孩子能卖钱,就像是母羊生了小羊也能换钱一样,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国王不喜欢,母亲不在身边,嗯,就算是在身边,牧羊女也同样不可能教导白橙什么。因此白橙就无拘无束的长大了,每天就是吃喝拉撒睡,直至忽然有一天,白苏死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佛徒都认同这个观念,就像是在后世的战争当中也有不少佛徒拿起了反抗的刀枪一样。
韩过特意赶路,寻找的人就是龟兹国原本的大僧佐,或者叫做大僧辅。
亚历克斯低头而笑,『一切荣耀都属于我尊敬的王。』
而在韩过身边的一个人,则是这一次会面当中关键当中的关键。
韩过并不去反驳,或是去质疑之前龟兹国王白苏是不是也在佛陀的赐福范围内,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么……现在龟兹的这个新国王……也是受到了佛陀的祝福了么?』
大僧佐的脸色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沉默了片刻,强笑着,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
韩过摇了摇头,『这样很不好。很不好,我实话实说,我们汉人有一个词,叫做「先例」,这是一个先例,很不好的先例……因为意味着没有佛陀的赐福,也能当上了国王……那么将来……』
在这么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韩过的错觉,只见大僧佐脸上的皱纹全数都往下一沉,皱纹之间的黑暗,浓郁得宛如地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