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插话道:“但很明显,这小子跟他爷爷完全不是一类人,后者那是真狠,说翻脸就翻脸,说杀人就杀人。”
闻言,陈某直接嘲讽道:“旁人有资格说这话,但你好像没有吧?你爹又不是老爷子杀得,那是寿终正寝。而且就凭你当年干的那些事,杀你十次都不多,还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放你一马,只是关到红楼地下城中囚禁起来。”
钟山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干什么了?无非是号召有识之士站出来反对陈寸心的暴政,而且我们可没做什么过激举动,演讲游行都不许?律法中写没写言论自由这四个字?咋滴,轮到陈寸心这就不灵了?”
陈某斜了他一眼说道:“四十好几的人了,脑子还拎不清呢?新官上任三把火,谁让你们自己撞枪口上的?”
回忆起往事,钟山满脸悲愤道:“我气就是气在这里啊,陈寸心那老家伙上位之前,跟我爹关系多好?为了他能成功登顶,我爹直接化身小弟,四处奔波替他筹钱筹人筹资源,架也没少打。”
“可到最后呢?我爹这边一死,陈寸心那边就翻脸,硬生生将钟家撵出仁安城,其余分支道脉更不必多说,头皮硬的全死了。”
“奶奶的,当年挑衅他陈寸心的,明明是那群秃驴和尚!你抄他们的寺庙也就算了,怎么到后来还要迁怒我们这些道士?”
陈某淡淡道:“因为你们太富了,在民间的影响力太大了,掣肘到城主府了。以上三条,罪罪当诛。”
钟山有些气急败坏,猛地一拍桌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陈某瞪眼望过去。
还反了你了?
陈九及时出声打圆场道:“哎呀,行了行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什么好吵的?要我说,无论谁掌权都是那回事,妥协、牺牲、取舍、权衡,避免不了的。而你钟山呢,同样也没做错什么,为了维护心中的正义和道家的道统传承,果断站出来反抗我爷爷的专政独裁,就是有些可惜,你打不过他。”
“嘁……”钟山满脸不屑的撇撇嘴,小声道:“真是世道变了,满大街的粗鄙武夫,只会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跟他妈原始社会的野人有啥区别。”
陈九摊开手满脸无所谓道:“本来就没区别啊,生生死死啥的,可是人间最重要的事情。那谁拥有了掌控生死的力量,谁就说了算呗。”
陆平笑着接话道:“你们别看钟山这老小子现在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其实他这是恼羞成怒晓得吧?前段时间我们不是经常偷溜出去闲逛么,这家伙经常一转一个不吱声。有时候还会静静发呆,神情突然落寞下来,搞得我都有些心慌,这老小子犯什么病了?触景生情?不至于吧。直到后来我才知晓,他啊……”
“你闭嘴!闭嘴!”钟山急眼了,一把搂过陆平的肩膀,右手顺势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陈九起哄道:“哈哈哈,怎么个事啊老钟?咋还破防了呢?说出来让兄弟们乐呵乐呵呗?”
陆平推开老道士翻了个白眼说道:“当时面带愁容感慨万千的是你,现在羞于面对的还是你,你他妈到底闹哪样。”
“哎……”钟山闻言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懂个蛋。算了,老子自己说。”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接着道:“我就是突然发现呐,现如今的仁安城,在离开道教的点拨度化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美好、更加欣欣向荣了。你们说,我能不灰心丧气、能不恼羞成怒么?”
“扪心自问一句,原来我们这些道士对人间来讲,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啊?那我当年搞那一茬事算什么,跳梁小丑?”
“可当我跟远在安天城的家族联系上之后,他们又说自己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让我赶紧回归家族。嗨,难道我们这些人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陈九望着他打趣道:“多年信仰,牢笼亦不可摧,可当重见天日目睹真实之后,却隐约有一朝破碎的趋势,难怪你不开心。但我看你精神状态还是挺好的啊?坚韧的很嘛,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意思,顶多是沾点惆怅。”
钟山乐呵呵道:“一开始的确有点心灰意冷,但很快又想明白了。我当这个道士,又不是为了去证明道家对人间来讲有多重要。只是想给天下人一个别样选择而已,告诉他们当道士、或者说身为道士其实也蛮好的,可以行侠仗义,可以开阔胸襟,可以延年益寿,可以习武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