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们还活着,我们总会活着

齐宿无法在语言上回应她,他只能不停拥紧她。

如果她能过得好,他宁愿他们从未见过。

印在灵魂的痛苦并不会因为一个好的人出现而消弭。

‘它’只会被分担。

齐宿看到的薛知恩,就是一摊稀碎的尖锐的危险的玻璃渣。

一碰便满手鲜血。

需要有人不怕疼,用被扎得鲜血淋漓的手去一点点重塑她。

薛小猫破破碎碎,齐小狗缝缝补补。

……

‘它’平等地侵染周围所有伸出援手的人,平等地将所有人拉入无望的深渊。

但请坚持下去吧。

肩上的重量轻了。

我们搀扶着,站起来。

……

齐宿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轻而实,温柔的声音绕在她耳边。

像妈妈。

又不像她妈妈。

是独一无二的齐妈妈。

薛知恩哭的不好看,可以说毫无形象,眼泪铺了满脸。

毕竟憋了好久好久,暗沉沉的眼仁被迷成了泥泞,贝齿咬着呜呜咽咽。

情绪好似终于有了宣泄口,疯狂地外涌,鼻涕泪水糊了齐宿一身不说,还臭骂他。

“……你别碰我……烦死了……你真的好讨厌……好恶心……你能不能滚啊?”

滚是不能滚了。

齐宿后背抵住墙面,坐在地上抱着她,不厌其烦地听她骂,哄着闹脾气的小猫。

一墙之隔。

有人互相折磨,有人嘘寒问暖。

有人说:“你的狗只会滚到你身边啊。”

……

薛知恩的眼眶又红又肿,齐宿拿着纸放在她鼻尖,轻声说:“哼一哼。”

她犟啊,不听话,还躲他。

齐宿无奈追着她,哄:“乖,堵着难受。”

“难受跟你有什么关系?”薛刺头瓮声瓮气地说,“就你事多。”

齐宿张口就是:“我心疼。”

薛知恩:“……”

“怎么不疼死你?哼——”

鼻涕出来了。

齐宿忍不住笑,想俏皮说:因为你舍不得,但看见她凶狠的红眼睛又默默含在齿间自己品味了。

说出来她可能会气得炸毛扑上来咬死他。

……

齐宿的病房。

窄窄的病床上,齐宿用温毛巾细细擦拭她脸颊的泪痕。

出于本能地,薛知恩抬起还挂着晶莹的长睫,盯着他。

齐宿弯脊,凑过去,她蒙着层水雾的眼睛沉下一片阴影。

眼角痒痒的热,眼睫的泪珠消失不见。

‘哗啦——’

重新沾了水的毛巾,又轻轻擦着她的面颊,好像男人刚才什么都没干。

薛知恩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给了他一脚:“你怎么那么馋?”

男人轻声低笑,磁性好听的嗓音倒进耳里,酥酥麻麻的,很讨人厌。

擦干净后,齐宿紧紧抱着她,像温热的保护源,包裹她。

没有问她在崔商的病房里都做了什么,也没有问关于枪和那些人的事。

他不多嘴,就这么陪着她,只有呼吸和沉稳的心跳在响。

薛知恩很疲倦,眼皮发沉,那些烦心事儿很消耗她的精气神,站在冷飕飕的黑暗里,她固然可以一夜不眠。

但在温暖的怀抱里,没人会不犯困,即便是她。

铜墙铁壁也抗不住太阳的灼烧。

“你为什么要主动去找他?”

齐宿一愣,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但等他想开口,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

齐宿低眸望着她,沉睡的眉眼发着疲倦,整个眼眶和鼻头红通通的,可见她包了多少委屈。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很多齐宿这辈子都遇不上的事。

按照既定的人生剧本,他应该在家喝着热可可撸着猫,看无聊的八点档电视剧,吐槽这些导演黔驴技穷。

然而现在……

他的指腹抚上她腕间的脉搏,血液一下一下的搏动,是他活着的证明。

‘嘀嘀嘀——’

病房,医疗仪器在持续的轻响,病房门被推开。

‘哒哒哒——’

一片狼籍之中,皮革制的鞋踩在瓷砖地面,一步一步,晃动的阴翳洒在摊在地上两眼空白的女生。

云薇儿往上望着,嘶哑的嗓音扯动疯癫的余韵:“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满意了吗?”

回应她的是漆黑的枪口。

‘砰——’

“………”

‘砰——’

火星在黑夜擦亮硝烟的光芒。

干脆的两声枪响。

属于两人的罪恶的血啊,炸开,溅到墙面,流进地砖,枕套不再洁白。

枪里还有一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