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抬。
明明是一人就能扛得回来的东西,大伙儿都太兴奋了,周大郎和施二郎一起抬着送回来的。
摸着那新犁都不舍得走,上边别说泥点子,连水迹都快被他们摸干了。
陈有田这有木匠手艺的更是了,问桑萝:“阿萝,明天往衙门送,我今晚可以自己在家先做木头部分的吧?抢先一步,明儿就把旧犁的刀头卸下来送去铁匠铺改新刀头去。”
明天之后,想也知道铁匠铺会有多忙了。
桑萝笑道:“琢磨出来本就是给大伙儿用的,有田叔你随意。”
沈家热闹了许久,关于第二日该怎么献犁,你说一句,我出一招。
周村正说:“明儿咱得抬副担,再敲个锣,正好衙门给每个村都发了一面锣,明天我来敲锣。”
“一副担不够。”施二郎道:“两副,咱得把新犁旧犁一起带上才好比较吧,你说刺史大人那样的人物,他能认得旧犁是啥样?”
“这个在理。”一帮人连连点头,周村正道:“明儿一早,都早点起,弄两副木杠能抬的担,四个青壮抬着,这就够排场了。”
一想那场景,大伙儿都笑起来,卢婆子说:“新犁上得系个红布吧?喜庆。”
许老太太就笑着接话:“用红绸,我那儿有,明儿我就带来。”
这又是抬担,又是系红绸又是敲锣的,陈老汉心里有点儿打鼓:“太张扬了吧?”
许掌柜忙止住他:“不张扬,叔,这怎么叫张扬?当着这个时间,赶得这样巧,这是给朝廷添喜,给圣上舒心,给刺史大人添功绩,给百姓扬福祉的好事,就得热闹喜庆的办。”
魏清和也笑着说是,道:“这也是官府和圣上都乐见的。”
大齐刚把陈国打下,这时就有百姓献新犁为贺,这说明什么?说明圣上得民心,得天助!笔锋子厉害些的能把天道都写在今上身后。
商量完这些,甘氏说:“咱庄子里明儿能去的都一起去,不过,咱得列个队吧?”
又开始商量着明儿怎么列队,不用说,桑萝是要让走前边的,夫妻一体,沈烈可以陪在旁边,周村正敲锣,就站另一边。
队头、队中、队尾,叭啦叭啦一通商量,就差来个现场演示了,好不热闹。
桑萝也知道他们说的都对,不管是皇帝还是曾刺史,这时候都会乐见百姓弄出些顺应天道的事来的,也跟着瞧得热闹。直到陈婆子提出还得有个词儿,不能明儿就敲个锣,干巴巴往城里走啊?显着傻。
然后一帮子人一通商量,说是这词儿要能雅俗共赏,百姓听得懂,官家听着也不寒碜
经过多番润色,最后是定了下来,只打头那一句大兴庄桑氏把桑萝生生给惊住了,火速叫停!
“别啊,后边都挺好,前头那一句改掉,咱重点是犁和为朝廷贺,带出歙州城就行了,不用带我在里边,至少不能这么一路喊过去。”
从大兴庄门口一路这么敲锣披红的喊到城里,桑萝脚趾开始抠地了:“其实我走在最前头,又是由我去献,谁都知道是我,不用喊我名字。”
这话桑萝真没夸张,州城口最近的位置落户的基本是他们那一片山里出来的,她或许认不全那些人,但那些人还真的大部分都识得她。
魏令贞、秦芳娘、甘氏和施二郎媳妇这些人听桑萝急急叫停,笑得不行。
陈婆子也笑:“是,路上不用喊阿萝名字,咱这一片少有不认得阿萝的,等到衙门里再说不迟。”
武定四年的第一个团圆夜,大兴庄就是在这样火热的氛围里过的。
翌日一早,沈烈让沈安跟王云峥几人先去学里,帮着他给先生告了个假,言明会稍晚点进州学,原因他会亲自向学正解释。
卯时初各家就准备了起来,等犯时末一到,沈家的两副犁,一副旧式直辕犁,一副新做的曲辕犁,就被周大郎他们一行人规规整整捆在了两副竹担子上,新犁上披红绸扎红花,好不喜庆。
一帮子人抬好犁、列好队就往庄外去了,孩子们兴奋得奔前跑后,把个一早来上工的赵大和赵四直看傻了眼。
桑萝站在队首,看着这阵势自己都想捂一捂脸。
不过她也清楚,这不只是最快最妥当最能确保歙州百姓能第一时间看到曲辕犁的法子,也是最能帮那位曾刺史政绩上添一笔彩的办法。
你好我好大家好,行吧,她只当读书时校运会上扛旗领队绕操场一圈了。
……
继正月十五傍晚差吏各处报信的朝廷大捷,武定四年正月十六,熟悉的铜锣声响了起来,第一声锣响便是在大兴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