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实话。
临别前魏清和一谢再谢,等两人走了,这才藏进庇护所里窝着。
……
同一时间,祁阳县城楼上,沈三看着刚才还和自己一起抬滚木上来的汉子被差点登城成功的盗匪一刀把脑袋劈去半个,而刚劈了民夫脑袋的那个盗匪下一瞬就被守城士兵斩了首,其中一颗人头,恰恰好就撞到了沈三脸上。
沈三嗷一声惨嚎,吓得魂都差点出了窍,把那飞来的人头打飞,滚木也不管了,馍也不要了,屁滚尿流的爬着滚着往城楼下逃。
李氏这天还没来得及出去守着发馍,就见沈三满脸是血失了魂一样冲了回来,扯过布巾沾了水就疯狂的往脸上擦,看到那布巾带下来的血色,整个人更是抖得筛糠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
才问一句,沈三压在心底的恐惧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把将带血的布巾掷向李氏脸上:“以后也别作死作赖拿刀拿枪,拿刀我也会,要死就都死,这民夫爱谁谁去,反正我饿死也不会再上去了,没吃的就吃土去!”
……
沈烈和陈大山绕远路是真绕得远,攻城的匪盗一路南来显然已经打出了些经验,围城归围城,后路各方要处却都安排了哨卫,想也是防会有援兵,又或是其他势力冯了进来从后路把他们给包抄了,所以沈烈和陈大山光只是要避开这些哨卫,绕路就绕了整两天,五月初八才终于顺利摸到了他们给许掌柜挖的那一处庇护所里。
揭开庇护所让里头通了通气,里边半丝响动也没有,沈烈探声喊了声许掌柜,也无回应,两人心都凉了一截。
沈烈摸下去后,发现这庇护所里粮食倒是不少,唯独没有人,等陈大山把上面的盖子合好也摸黑下来了,沈烈低声道:“许掌柜怕是没机会出来。”
出了庇护所,又潜行到一处能远处观战的密林里。
攻城不那么激烈了。
陈大山看着,道:“这架势看着是围城?”
只看这一边城门,匪军怕是都在千人以上,祁阳一个小小县城能有多少驻军?兵力有优势,又不能一举攻下,选择围城,那很大概率外边的人清楚围城能胜。
沈烈紧了紧手:“城里恐怕是缺粮了。”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说到底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陈大山叹气:“回去吧,咱们再等几天看看。”
就算挖地道逃生也得要时间。
两人也不敢久留,摸回庇护所去藏身等着有极小的可能能逃出来的人。
……
正像沈烈猜测的一样,祁阳县内确实缺粮了。
将士不缺,富户和之前备粮足的县民不缺,但有那么一两成贫困的城里原住民和两三成乡民已经开始缺粮了。
尤其乡民,原本就已经连续吃野菜拌一点豆渣数月了,如今进了城里,就连野菜也没处弄去,人口太多,那一点菜当饭吃又能顶多久?
住进城里近半月了,最穷的那一批和粮被抢了的人陆陆续续连菜叶都吃绝了。
没了吃食,往县衙县衙直接没人了,找其他人乞食,没有人敢发这善心,于是只能开始翻县城边边角角的树皮、草根、叶子、虫子吃。
但县城里这些东西原就不多,哪经得住这许多人扒拉,到最后开始抽窝棚里的稻草来捣成末吃,稻草末不当饱,连土也吃。
沈金兄妹几个这天吃的第一顿也是唯一一顿,拿到手里的就是一块土饼。
把浮土里的石子挑净,在水里过筛洗了,洗出细土来,烂菜叶切碎末,一点野菜干末,还有六七颗黄豆捣碎的黄豆渣和糠,和土做成土饼。
沈金一边流泪,一边张嘴咬了一小口,也没敢嚼,就往下咽。
人饿极了的时候,原来连土饼都是绝顶的美味,土也是能咽得下的。
沈金还知道哭,最小的沈铁和沈甜已经连怕都不知道了,拿到吃食就往嘴里猛塞,吃得噎住了,又抱着水碗往嘴里灌。
李氏已经麻木了,什么办法也想尽了,要不到一点吃的。
她只能把着最后那一小把黄豆,一小袋野菜干和糠,指望着能多挺过一天是一天。
只要驻军赢了,她们就能出城找吃食,就能活了。
每每这时候她又会想,假如当时逃了,不,她舍不下几个小的,可那时如果把沈金留在地洞里,如果把沈金留在地洞里,他有那些黄豆和肉干,还能自己套点山鸡野兔,哪用像现在一样被围在城里吃土?
没有假如了。
如果有假如,当初不亏待长房兄妹几个,现在也根本不会落到这般无人庇护的田地。
人做了亏心事果然是要还的,只是迟还早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