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喝了数杯,说了些闲话。鲁莽夹了块牛肉,大口咀嚼,忽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记,碗盘掉落满地。
凌钦霜见他无端发怒,吃了一惊。却听他叹了口气,道:“想我老鲁也算个人,夙愿冲锋陷阵,马革裹尸。怎料却沦落到鸟宫里,与那群没鸟的太监、没屁眼的鸟娘们为伍,没他娘鸟兴,真个算是虎落平阳了。”
元海附和道:“可叹咱们没有凌兄弟的本事,难如凌兄弟这般反他鸟的。”
凌钦霜心道:“看他二人言语粗鲁,口无遮拦,都是豪迈果敢之人,却不同于宫里那些势利之辈。”
此时间,忽听店外传来一阵喝道之声。探窗望时,却见十几名军汉手执藤条,四下乱打驱逐,路人见了纷纷退避。
远处一顶浑金八人大轿缓缓行来。那八名轿夫身形端凝,显然身有武艺。轿旁另簇着十来人,都是虞候打扮,高矮不一,或秃头高壮,或形若怪猿,无一而非大异常人。
凌钦霜见这些人身具异相,心下暗惊,却听元海道:“凌兄弟,俺们的鸟头儿来啦。你且避一避,来日再叙。”
鲁莽叫道:“凌兄弟武艺高强,怕那厮什么?”
话音未落,却听店外有人叫道:“鲁莽、元海,你二人好大胆子,不来复命,反到在这里大吃大喝,寻花问柳,不怕惹恼公公么?给咱家跪了来!”
这声音又尖又冷又酸,颇为刺耳。凌钦霜回眼瞥去,见说话之人是个尖嘴猴腮的太监,却是旧日宫中相识。原来这太监名唤耿忠,乃是玉真轩刘安妃的贴身太监。刘安妃深得皇帝宠幸,耿忠的地位自然也不低,平素飞扬跋扈,常对侍卫、宫女颐指气使,凌钦霜当年自也未得幸免。此刻见他突然出现在此,不由心道:“轿中之人,莫不竟是安妃娘娘?”一时惊疑不定,当即背过了身,自顾喝酒。
鲁莽起身打了个哈欠,也不看耿忠一眼,懒洋洋地道:“你这厮倒是想去寻花柳,可有鸟么?要老爷跪你这腌臜畜牲,没的脏了膝盖!”
凌钦霜听得一惊,元海面色也变,向他连使眼色,鲁莽却只作不见。
耿忠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只气得脸色惨绿,拂尘乱挥,骂道:“你这厮好大胆,敢骂咱家?明日我一字不变,把你的脏话禀明太师,看你这厮有几个脑袋砍!”
凌钦霜听了,又是一惊:“听他之意,蔡京莫非也来了?”
元海劝道:“兄弟向来粗鲁,不知礼数,公公息怒,莫去理会。”
耿忠怒道:“你这厮也不知死活,为那泼贼求情!”
元海哼了一声,道:“大家同为圣上办事,自当同舟共济。况且我等只听圣命,公公如何敢越俎代庖?”他这番话口气平淡,言语却愈凌人。
耿忠怒极欲狂,尖叫道:“反了反了……”便要发作,却听得轿内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小忠子,何故争执?本宫奉圣旨降香,路上曾多番告诫,莫要枉生事端,你便记不得么?”那声音听来年纪也不甚长,却透着高贵不可轻侮之气。
耿忠忙去轿前侍候,说道:“娘娘,鲁元二贼以下犯上,怠忽职守,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