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安全,无畏,检查一下我们所在位置,我把包里东西整理一下。”追云站在夜翔身旁,同时给他俩的背包拉开拉链,把钩爪什么地脱下来塞进去。还是熟悉的罗盘,夜翔很快确定方位,“现在海拔位置负10度,位于山腹西西北291点3度,地表火山口跟雁栖湖,东南侧。那边有水声,我们找到地下河就可以出去,走。”夜翔暴露在工作环境下,听觉自然变得灵敏。
看他俩背包欲行离开,无畏没挪窝,坐在怪石上掏出一根烟,“有火没?”
“什么火,你不走是等结尾款?她从没说分给我们钱。”夜翔回头靠近无畏,他的脸色偏黑,艰辛的矿场工作看样子把他身上仅剩的探险精神都磨出棱角。
“不是,都到这了,你真打算撤啊?”无畏坚持反问,
夜翔叹了一口气,拿过无畏的烟揣回兜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总归要往前看。走吧”无畏侧过脸,夜翔也不忍心亲眼看着他一直活在对过去的愧疚中。
“你那是拿得起,放得下。我没你那么想的开,念旧。”无畏从怪石上跃起,面对面盯着夜翔,“我无畏选择和她续上婚约,我就会她他一辈子。我们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险去摸金,有了她,我就一直有这么个念想。她送给我的雪花晶片,我放进玻璃杯,搁在窗边完好保存了二十年。你知道作为一个丈夫,时间横亘二十年是什么感受吗?”
“是,但是她当初坚持要爬上去,谁会想到偏偏辐射引起她的细胞产生病变?万分之一的概率让她碰到了?你也积极配合医生嘱托日夜陪护她了,不是?”夜翔看追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俩念旧时,想尽快劝服无畏放下这件事。
“因为她不是你的妻子,所以你不在乎。”无畏喊道,用右蹄难过的捂着右脸颊,夜翔听罢只是叹气,回想过去不好再针对当下话题再说什么。追云看不下去,开导无畏,“落雪在你们马生过程中留下的,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回忆。她希望你,无畏好好活下去。尘归尘,土归土。魂归故里的前最后一个月,你,我和夜翔也都去医院陪伴她度过了。她走得安详,让你们别惦记她。”
“鄂伦贝尔草原,那封信,别告诉我你不记得。”顺着无畏的话语,夜翔回忆起多年前黄昏降临,年轻雌性独角兽给奶牛挤奶,雄性夜之子们和当地牧民聊天了解其生活疾苦。夜翔和无畏那时还是壮小伙,十五岁出头,无畏有轻微近视眼,那会带着小眼镜,穿着游牧棉袄半倚在栏杆处叫上夜翔,拿起一封刚写好的纸皮信件给他看,
“无畏你搞啥弄这么神秘,悄悄地把我叫过来。”
“你别说那个,咱们班就属你文笔水平最好,帮我看看这封情诗,不妥之处修改一下,润色润色。”无畏嘴上叼着一只签字笔,还显得挺像那个样子。夜翔睁大眼睛凑上去看,开玩笑般乐乐呵呵问无畏道,“大无畏,写给谁的?”
无畏脸红了,侧过脸,右蹄硬把信件往夜翔怀里揣,“你就帮我看着改,别管写给谁的。”
“写给谁的?你有啥不能说的,不说我就喊给他们听了哦?”在他们身后还有两名雌性独角兽在给奶牛擦拭挤奶部位,长得文质彬彬的。夜翔举起信件朝他们大声宣布,“快来看啊,无畏写了一首情诗!”无畏害羞地立马伸出蹄子要拿回信件。
“就说你帮不帮我看吧,明天那谁家里唯一一只小绵羊要剃毛了,你来时就看对眼,捧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我就做个马请,晚上请你抱抱它。”
“帮,咱们是好兄弟。”开玩笑归开玩笑,尽起义务夜翔立马认真起来。摊开皱开信纸,字体整洁清晰,“额尔古纳河啊,你拐了个弯,流淌进了我的心里,错别字,还是错别字。”
夜袭眼珠一转,身体离开栏杆站起来说道。“要不这样,我干脆亲自执笔,为你的对象送上她这一生中,所能见到最文采飞扬的一段。我亲自帮你修改。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呢,我揣着信进去代表你表达心意,如何?”
“行啊,我这性格嘴笨,甜蜜话还是你多帮我说一说,够兄弟。”无畏笑着拍他的肩,以表示感谢。夜翔瞅着无畏胸前那军星徽章,心潮涌起,“你说我帮你这么大忙了,你不得,表达一下?”他伸出右蹄去触碰。无畏立马把他的右蹄紧握着拿开道,“军星?去,想得美。”无畏撤去,夜翔刻意端着信件在他背后晃悠。
“哎,哎,哎,怎么说?”
其实落雪那个时候除了眼睛落下点症状,雪白的皮肤犹如阿尔卑斯的山峰积雪唯美,长年因海拔高度久久不融化,音容笑貌都似白雪般留存在那里,很多男生都对她暗生情绪,心中拥有好感。就是因为她天生双眼看不见,年轻夜之子担心在一块生活中需要担负更多责任,就没站出来,面对面在她面前说些超越友谊之间的话题。无畏和夜翔还记得,她听到那种情话,脸就红到脖子根,她在爱情这个理想化桥梁中,就是等待意中马走过来,眉目传情,递过雨伞的窈窕淑女。
小主,
军星呢,又几经辗转,落雪穿着泛黄棉衣,把它别在右胸上。
事情发展呢,夜翔的确捧着那小绵羊进去和落雪讲了。他俩彼此盯着对方,模拟出的夕阳向外散发炽热光芒,渐渐没入地平线。落雪脸颊的小酒窝也随之变得红彤彤。两只后蹄乖巧地盘起,搭在一块,小脸蛋不时抬起瞅夜翔两眼,很快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去,前双蹄在摆弄一个玻璃杯,她一遍又一遍,把粉红绸缎想方设法塞进去。夜翔知道她又害羞了。
“落雪,咱们在一起插队的日子,细数过来有两年又三个月。在这个过程中呢,我记忆中包含你的时间,共计有一百五十个小时。”
红绸缎跑偏散开,顺着雪白皮肤,徐徐滑落在毛毯子上。她右蹄停主片刻这会,夜翔上去吧玻璃瓶扶正,小心翼翼挪动在彼此面前,侧放在毛毯上。落雪依旧沉默,头微微低下,蓝白相间的鬃毛盖住了她的前帘。那个时候,少数女生选择鬃毛过肩。
“你的眼睛清澈肿透露了纯洁。你能看见的,和他们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能看到普通小马看不到的东西? 你一定是在逗我吧。”落雪小声回应,
““冬日里的祝福,你还记得吗?你心善,生活节奏一直快的催我们做完这个,马上搞下一个,比如我每天都在忙农活。你不是把每经历收货下来的感受写在笔记里,你靠聆听获得生活感悟。所以我想表达的是,上帝给你不小心关上一扇窗,一定会为你再打开另一扇窗。你的听觉比其他任何马偶灵敏。”
落雪默不作声,害羞地背过头去。夜翔静静的,也盘腿坐在那里仔细端详她。草原营寨中,炉火暖烘烘地烧着,把两颗远离市区,寂寞的心烤得火热。夜翔犹豫中,憋在心里的一句话还是要说出口。于是乎,他不再多想,迅速绕进主题,“我在想,能不能把咱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再升华一下?”
落雪低头默念,夜翔头侧过去才能一字一句听清楚,“你想,怎么升华?什么意思?”
“互相取暖,温暖心膛。就是那个意思。”绵羊咩咩直叫,打断他的思绪。
“夜翔,你该抱着它去给师傅剃毛了。”落雪刚说完,外面传来一个一本正经的念诵声音,“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明亮的眼光,我心灵的火花就开始迸发。啊,额尔古纳河啊,额尔古纳河,你映进了女峰的身影,滔滔流长。又流入了南峰的麓下,流进我的心房。”
落雪凑到落雪肩上,眨眼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香吻,就准备出去制止一下。
“如果有机会,我会回去找你。”夜翔对背影喊道。他右蹄像做告别,却薅下去一蹄子羊毛。那绵羊还不安饭地围着屋子内到处跑。没错。是无畏在外面把自己改的情书事先在外,大声朗诵出来当作练习。他还没回过神发现是被自己坑了。尽管如此,无畏不久就会被亲戚来接回月球阳面,继续完成他的学业。而自己的未来因为亲属攀不上关系,还得在草原待相当长一段时间。算是深陷短暂迷茫的沼泽之中吧。
外面的雌性夜之子都跑开了,撂下无畏和落雪面对面站在一起。“无畏,别念了,影响多不好啊。”落雪的声音。无畏摘了帽子,佩戴那种古铜色眼睛,把情书揣进袖子里,慌张地回答道,“我这就是有感而发,直接表达出来吗。你独自待在里面?”
“嗯,我整理下天气日志,你在这边觉得压抑吗?”
“迎着夕阳,这草原上多辽阔,心情跟着一下子放开了。”无畏注意到在落雪身上有同一款军心徽章,一看就不是那种复刻的仿制品,“你这个徽章是哪来的?”
他还记得落雪眼神躲闪的样子,说话一下失去了底气,“一个朋友送的。”
“夜翔,是夜翔吧?没关系,我后面想办法托关系,也带他回来,咱们都不在这草原上消耗所有青春时光。”这便是夜翔和追云共同承载的一段记忆的收尾句。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至于为什么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草原,三十多年过去便不再追究。
无畏重新戴上稻草编织的探险帽。对于公司制作的产物他不放心,习惯了右蹄握紧照明灯,根据多年来沉淀的经验一步又一步靠近未知领域。夜翔也是很无奈,收起翅膀先听无畏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落雪虽然走了,但她的精神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现在机会千载难逢,你就不想再看看,落雪,最后一面。”
“我们该办的都办妥了,就是希望她走得了无遗憾,别再跨越生死边界过来看我们了。灵魂阴气重,如果它缠着你一直下去,对你身体都是负面影响。”夜翔伸出右蹄想去拉无畏的左蹄,
“你们想走就走吧,我向来重情重义,这一趟我必须坚持走完。”这番话在寂静中显得异常坚定有力。追云用蹄子给两马分出间距,自己好有空间站着解释自我立场;溪水声从未断绝,地下氧气中逐渐有一股呛鼻烟尘弥漫开来,夜翔和无畏都忍不住咳嗽两声。追云看不下去便缓和态度劝解道,“首先,我们在午夜绽放陵墓收集的宝贝,以两倍差价倒腾到黑市去,加上二次贩卖收到的油水,这些钱够我们三只马在未来五年的全部生活;其次,是露娜邀请我们前来,夜翔来这里是想让无畏你想清楚,亡者不能真正复生。有可能随便从地府里爬出来一个,披着落雪的皮来影响你的生活。说不好听的,到时候会被未知怨灵缠身的可能性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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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是我们的知己,你们怎么能把她当陌生马去想?”
夜翔深深叹了一口气。寻找头顶探照灯的目光,觉察到无畏眼神里充斥着希望和悔恨。他伸出右蹄搂住无畏整个肩膀,就像以前天天劳作的年纪,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般。“无畏,落雪一生秉承善良本性。若是她去了,灵魂肯定早已飞入天堂,可能飞马官啊,就让她一直捏冬日祝福雪花,这不算是回归本性吗?地下魂器多数都诡异,你叫的魂可能根本就不是落雪,现在你身体状态虽说能稳定,但你要是因为这个后面头晕啊,着凉啊,你儿子就多记挂你几分。咱们就当是为了少让你后辈操心,离开吧。高高兴兴和你儿子一起生活。”
无畏颇有感触。双目注视下,他向前挪动一步,抬起右蹄,鞋子外侧粘的石灰粉都能够做一副纯白鞋垫。“在我的包里,有彼岸花的照片,拿过来我烧掉吧。”
“没事的,无畏,都过去了。”夜翔如释重负,追云听罢飞到怪石上去翻包。怎料一个身影迅速飞过,把追云搁在外面。追云欲行后退,却被镰刀拦住去路。前后夹击,追云惊讶不能语,夜翔和追云完全没注意到后方受难。
“追云?你去哪了?”夜翔察觉到不对劲,一边喊一边回头去看。无畏此刻也不再闹腾,拉开架势,拉伸铁索钩爪抽出腰间,背在肩上。工服纽扣刚才松开没系上,暂且不管。“背包都不见了,五分钟前还放在那的。”夜翔意外发现探险装备原处丢失,怪石上留下一摊水渍。“你们跑得挺快,合约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一经同意,不得反悔。如今天机将至,还请三位大师各显神通,抓紧时间!”空灵之声在寂静衬托下,显得异常温柔。
“是你,小蝶。”夜翔在火车上看到过影像,左右扫视却不见追云,“我们的背包就是你拿走了?把追云还给我们!”
“还穿石棉衣,除了你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无畏没多说话,直接挥动钩爪,铁索急速拉伸朝小蝶飞去。她嘶叫一声,石棉衣连同上面大大小小的破洞燃气火焰脱落身下,她直接攥紧由蹄去硬碰硬。砰地一声,或者说,悄然无声。无畏的钩爪立刻被烧得通红,燃起炽热火焰,火舌顺着末端爬上整个铁索,要不是无畏及时扔掉,就不仅仅是铁索钩爪烧成灰烬报废的事了。
“天机将至,抓紧时间,我不管你们内部怎么商量,必须及时启程。”小蝶说完,露娜从阴影另一端展露身影,追云就在冰冷镰刀护送下,压在露娜怀里站在小蝶身旁。无畏和夜翔目不转睛盯着她从迷茫黑暗走出,他们之间相隔两派天然支撑柱组成的走廊,夜翔难以置信,大声质问露娜,“露娜,我们一路都在帮你,为什么你在关键时刻选择她,抛弃我们?是她用铃铛逼迫你就范吗?”
露娜几乎用着乞求的语气,声音回荡在石板走廊,“对不起,我也想见落雪,你们继续上路,我们之间相安无事,我保证,你按照她说的做就没事。”夜翔知道地底回廊面前,阻拦自己的是个较强的存在。他叹口气道,“ 露娜,辉月领袖。我知道凭我们两个不能阻止你去摘取彼岸花完成今生之夙愿,但请不要威胁我的妻子,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