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途中,韦我峰坐在前面驾车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明显感受到,车厢内的萧策心情很差,而且是差到了极点。
余福半跪在萧策身旁,小心翼翼为他缝补着破损的衣袍,却不敢抬头去看萧策的表情,殿下的脸实在是太臭了!
萧策靠坐在车壁上双臂环胸,额头的青筋狂跳,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沈南天以为将西北军送给他,萧策就会感恩戴德的接受,那他就未免太过小瞧了萧策。
自大盛开国以来,沈家坐镇西北长达数十年的时间,西北四州的百姓士卒已经到了只认沈家不闻萧室的地步,想要在这种时候改弦易辙无异于痴人说梦。
萧策可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顶着个亲王与沈家女婿的双重身份,就能压制住西北军中那些与金国常年厮杀的骄兵悍将。
军心,民心都不在萧策这边,他只要去了西北立马就会被架空成傀儡,那些西北军将碍于朝庭,明面上自然会敬重他,但萧策可以断定他的军令连王府都出不去,根本不会有人拿他当回事。
想要在军队中掌握话语权,唯一的硬条件就是军功,萧策这样一个从未出过长安城的年轻皇子,一无军功傍身,二无部曲班底,到了西北等同于羊入虎口。
若说将来沈修合再借着小舅子的身份回到西北,届时武定王旗迎风招展,沈修合一呼百应,萧策立马就会被迫成为“太上皇”,到时候西北暗地里依旧是沈家说了算,而萧策无非是被推到台前的减速带,傻子才会屁颠屁颠的答应!
沈修合今年也只有十六岁,虽说现在与萧策关系莫逆,但在权势的诱惑下,人心是会反复无常的,萧策不敢赌也不能赌。
沈南天为自家苦心孤诣的谋划乃人之常情,萧策表示理解尊重,真正令他感到无比气愤的是,这桩交易中最大的筹码其实是沈寸心!
萧策的确心仪沈寸心,也希望与她有个好的结局,但绝不能是掺杂入这么多的阴私算计,所以萧策才会说眼下他不能娶沈寸心。
余福专心致志捧着萧策的裤脚缝缝补补,突然感受到头顶一束柔和的目光,便轻轻抬眼问道。
“殿下,您心情好些了吗?”
萧策目光不断闪动,而后轻声说道。
“两年前,四哥与大哥间斗得两败俱伤,前段时间三哥又明知故犯,如今就连我的婚事也要被人利用,父皇更是全程坐山观虎斗。。。阿福,我渐渐有些不喜欢长安城这个地方了。。。”
萧策知道自己性格的弱点,他并非是天生的惫懒怠惰,只是因为他将情意看的比权势更重,他可以为了在意的人和事舍身忘死无怨无悔,却不愿将自己宝贵的人生磋磨在永无止境的权谋争斗中。
能再世为人一场,萧策更加清楚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追名逐利转头空,唯有真意最难得。
余福盯着萧策眼底的忧愁,第一次露出了藏匿在这身太监服下的温婉笑颜。
“殿下不喜欢,那我们就离开这里。”
这是余福第一次给萧策提出明确的建议,违背了她自小受到的训练与教育,已是与她哑巴死士的身份背道而驰。
之前余福一直是言听计从,不温不火,仿若只是唯命是从的提线木偶,但此刻却是萧策第一次从余福那张秀气的小脸上,感受到了有血有肉的人气。
不由自主的,萧策轻轻将大手抚在余福的额头上,手指温柔的在余福的眉间刮了刮。
“阿福,若有朝一日我不是皇子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余福感受到萧策指尖的温暖,一颗如顽石坚冰般坚毅的心出现一丝裂缝,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本该是她这个年纪女子才有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