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行山

地煞七十二变 祭酒 1965 字 27天前

祭山之后的清晨,飞来山飘起小雨。

高高低低的山岭嵌入茫茫云天。

雨生溪谷,云垂雾中,雨与雾渺渺茫茫相连,缥缈的白淡入沉郁的青。

山色、雨色、烟色、天色都搅匀了混做一起。

可惜何泥鳅不是什么文人骚客,对沿途山景并不欣赏,心里只有忐忑而已。

祭山之后没休息多久,李长安便领着何五妹和院里的几个大孩子一起进了飞来山,说是要作“行山之礼”,留得卢医官在慈幼院照顾其余小孩子。

孩子们最初还是有些雀跃的,毕竟谁不向往冒险呢?可是渐渐深入空山,人烟绝迹,深林环抱,便只余惶恐与忐忑了。

这可是飞来山呀,几乎是坊间一切恐怖故事的发源地,是仅次于窟窿城的又一个厉鬼巢穴。

于是沿途所见,所有的云雾缥缈都成了阴气森森,所有的奇花怪木都成了鬼影招摇,所有的风声、水声、虫声、鸟声也都作了鬼哭啾啾。

尤其是到了这山中破观。

坍塌的墙垣、林立的残破神像、荒颓的神堂,后院残破而老旧的厢房与古井……一切的一切都是种种志怪故事天然的舞台。

何泥鳅不安得很,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年纪能倒退些,这样便能留在山下看家,而不是上山来听自个儿心肝“噗噗”打鼓。

“鬼阿叔。”他期期艾艾凑到李长安身边,“行山是作什么呀?”

李长安正在打量屋瓦上一团又一团簇拥着的青苔丸子。

这间道观建立时很下了一番功夫,后院厢房的墙体大多由砖石搭建,木质的梁柱门窗虽已腐朽坍塌,但框架仍在,若肯费功夫修缮,即便不能比富贵人家的山中别苑,也比城边边穷人家的茅草棚子好上太多。

随口回答:

“认脸?!”

何泥鳅首先想起前院那些个肢体残缺的神像,只觉一股子凉气冲上脑门。

“他们在这?”

“怎会在这儿?都在山里哩。”

何泥鳅神情一松,刚要吐口大气。

“丁点儿大的院子哪里挤得下。”

这口气于是卡在了胸口,好半响才抚平。

“这么大的院子都挤不下,那山里得有多少个鬼呀!”

“少则数千,多则上万,谁也说不清。”

李长安总算察觉了孩子的忐忑。

他摸着何泥鳅的脑袋。

祭山之前,这帮猴崽子都被何五妹逮去仔细刷洗了一遍,如今挼着,手感正佳。

“怕啦?”

他指了指孩子胸前挂着的护身符,两寸见方的桃木制成,用朱砂绘着简单的符文。

“放一百个心,有这入山符,山里的大伙儿不会害你,反而会帮你。”

“啥?!”

半大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

“俺又不是没见过鬼?如何会怕!”

何泥鳅气呼呼甩开头上大手,抬脚要走,却又不敢走远了,只好守在一旁踩地上的碎瓦。

李长安没有拆穿孩子小小的自尊。

他笑着起身,招呼大伙。

山路艰而远,该抓紧时间启程了。

…………

行程不远。

但走在最前头的李长安手里提着一个提炉,冉冉烟气自炉中飘出,注入山间稀薄的雨雾中,雾气便莫名变浓。

仿佛漫山的雾气为他所召聚拢而来。

又仿佛他手中所提,不是香炉,而是一条雾龙。

人在雾中,周遭事物难免朦胧。

种种传说又为其镀上一层诡异色彩。

何泥鳅不得不打起精神,警惕着每一片山石,每一树林木,疑心石头后潜藏着鬼怪,怀疑树林中埋伏着妖魔。

偶尔。

队伍停下,李长安开始诵咒,何五妹则取出昨夜祭山的星灯放置路边作祭坛,再拿出冷饭团,供奉道士口中的“朋友”。

每每此时,何泥鳅便竖起耳朵瞪圆眼睛,注意着每一点风吹草动。

可惜。

山中空寂,莫说鬼怪,鸟兽也少有。

就这么,时走时停。

抵达了一片溪谷。

溪水自崖壁飞泄出一片不高的瀑布,冲出泛着白沫的小水潭,在沿着乱石沟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