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诱饵

地煞七十二变 祭酒 3107 字 27天前

“呀”的一声,跳了开去。

回过头。

红通通的脸儿,水汪汪的眼儿,已然没了竖瞳与细鳞。

她呸了一口。

“死相!”

在座的男人们顿时掀起了一阵欢呼,李长安顺势站起来,向周围拱手,摆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正闹腾的当头。

“杀人啦!”

街面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嚎。

就见着一个双手沾满血污的男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他的状态很糟糕,身子抖擞个不停,嘴角、眼珠子各自扯着面皮,一张脸瞧不出是恐惧还是欢喜。

周边人围上去,或是询问,或是抚慰,他一概置之不理,只是扯着嗓子,反复叫唤着:

“死啦!死啦!都死啦!”

惹得满街瞩目,连面摊里的座客们都探头张望,甚至于有人扔下吃了一半的面碗,兴匆匆跑去凑热闹。

李长安没去瞧上一眼,他默默落座,将那碗面条拉到跟前。

羊骨熬成的乳白汤水里,漂浮着细切的白葱与新鲜的青菜叶,底下的面条条条劲道、根根分明,瞧来巴适又顶饿,唯一可惜之处,便是在面条与菜叶上裹着许多黑斑,像是密布的虫眼。

李长安取出随身的葫芦倒了些清水进去,那些怨气所化的黑点就在碗中化作一缕缕黑气缓缓蒸腾。

待到消散一空,道士落下筷子时。

又一拨巡逻的衙役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显然对“洗地”的活计驾轻就熟。

一边把男人拉去凶案现场,一边驱散聚集而来的人群。

人们也当真听话,乖乖散去,一丁点儿也不留恋,人们重归欢喜,叫卖的依旧去叫卖,闲逛的仍然在闲逛。

方才那短短的一幕,仿佛微风吹过死水,那点涟漪眨眼就平息。

就连看热闹归来的食客们,也只是端回碗继续吃面,对刚才的一切只字不提,仿佛从未发生。

当真是一片祥和安宁。

李长安也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汤,留下几枚铜子儿。

起身汇入了欢腾的人群。

…………

月黑风高。

在城南角落,某个寒酸房院。

邱二摸索起夜,才迷迷糊糊推房开门,被迎面的冷风一浇,打了个抖擞,惺忪睡眼睁开,跨出去的脚突兀顿在了门槛上。

门外黑漆漆的。

所有的事物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它们互相叠合着,组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瞧来分外陌生。

尤其是那些紫藤,这几天枝叶败尽,留下虬结的藤,粗如长蛇,细如蚯蚓,从墙头、屋檐盘绕着垂下来,在风里微微晃动彷如嘶嘶作声。

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院子,今夜里竟教人心底生寒。

这份恐惧是有缘由的。

“潇水的夜里不安生”这已是过时的老话,实则,潇水的夜晚是恐怖的。

每天都有消息传出,或是某人无声无息死在床榻上,或是某家一夜之间满门尽灭。

不分男女,无论贵贱,好似死亡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潇水里每一个人。

官府一直在竭力锁封消息,可又哪里隐瞒得住?反是有精明的人发现,城里的权贵近来都不见了行踪,各家宅邸也变得守卫森严,夜里巡逻的人马也增加了好几倍。

大人物们尚且如此,又怎教小民们不为之惴惴、为之惶恐呢?

邱二咽了口唾沫,有心缩回房内,可汹涌的尿意催促着他。

不得已。

他踏出了房门。

他不敢多看黑漆漆的院子,只是埋着眼,垫着脚尖儿就往自家茅厕猛蹿。

途经隔壁厢房。

瞧见隔着窗纸透着朦朦的光,显是点了灯烛。

这是属于他兄嫂的卧房。

“这大半夜的!”

他不满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要启步离开,冷不丁的,一丝儿极细的女人低泣声钻进了耳朵。

他先是疑惑,继而一下红了脸。

“呸!这大半夜的!”

然后偷摸在窗纸上捅了个洞,撅起腚贴脸瞧去。

只一眼。

热血骤凉。

…………

兄长就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宛若沉睡,可被褥上渲开的鲜红却无言地述说出真相——他死了。

而嫂嫂则穿着衣亵和一个女子对坐在桌边。

那女子背对着他,瞧不清面容,只见着鲜红的裙子和素白的短衣,正一手扶着嫂嫂,一手拿着柄小刀,借着烛光,细细地剥取着嫂嫂的面皮。

嫂嫂大概还活着,刀尖儿每下去一寸,她鼻子里就钻出些细若游丝的哼哼,邱二的尿意也随之汹涌几分。

更糟糕的是,或许是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一瞬。

那女子突兀转过脸来。

狰狞的鬼脸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霎时间。

邱二的膀胱和喉头同时失守。

温热的尿液飙进裤管,尖利的惊嚎窜入夜空。

……

尿液浸入裤腿。

在这寒夜里带来一股子令人羞臊的暖意。

邱二没有在意这些。

他此刻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憋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何要多看那一眼。

如此,也许死的就只有兄嫂了呢?

可惜,一切后悔已然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