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道:“皇额娘要儿子立后,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只是这立后人选么——”
他微微低头,似是征求太后的意见般道:“儿子也有些为难。”
皇帝心中盘算,若太后和嬿婉如表面上一般疏远,那太后定如从前一般推举舒贵妃等人,否决嬿婉。若太后与嬿婉暗中有了勾结,那恐怕太后就会松一些口风。
若太后当真与嬿婉结盟,那太后近来失了分寸,强行在他面前推举大阿哥,反倒惹来他对大阿哥的不喜和斥责,兴许便是一场针对大阿哥的算计。若是太后和嬿婉利用了他对太后的防备之心,以此来离间了他和大阿哥,也并非没有可能,不是么?
太后低头又捻起一颗桂花松子糖放在口中,听了皇帝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等到桂花的香气馥郁在唇舌之间时,太后抬起头已经是一派端庄慈爱之色了。
她扬了扬唇角道:“从前也就罢了,哀家不满意皇贵妃的出身的。如今经了一场火,哀家才瞧见了皇贵妃的才干。她掌六宫事宜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幺蛾子,病了没多久便出了此事,可见是替她协领六宫的三个妃嫔掌事不力。”
皇帝心弦一动,是了,怎么皇贵妃一躺下就出事儿了呢?是其余妃嫔办事不力,还是皇贵妃办事过力,趁着责任不在她自己身上时弄出来这场大火让他猜忌长子?
可最让皇帝心生疑窦的是大阿哥令人匪夷所思的最早出现和他口中那个梦境,这都并不是皇贵妃能算计的。如此想着,皇帝对皇贵妃的疑心又稍减。
就听太后继续道:“哀家也不再以出身论英雄了,到底是皇帝的后宫,好与不好都是皇帝说了算,皇帝册立你心中的人选为新后就是。”
嬿婉已经是皇贵妃了,又素来得皇帝满意,太后这句话便无异于赞同嬿婉为后的安排。
皇帝微微眯了眼睛,心中猜忌乍起——皇额娘果然松口了,难道她当真与皇贵妃有牵扯?
想到若真是那样,那他怒斥大阿哥,便是被养母和宠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结果,皇帝的眼里就滑过一丝冷光。
皇帝又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便要起身离开。太后亲将他送到慈宁宫正殿的大门外。
看着皇帝的背影,太后勾起了唇。再没有人比她更知晓皇帝是何等的疑心深重,她有意故布疑阵,误导皇帝以为是她与嬿婉联手,利用皇帝对她的猜忌算计大阿哥。
一旦皇帝真相信了嬿婉勾缠自己,算计皇嗣,那她和她的子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便是不信,这样的猜忌和疑心都够他们喝一壶了,起码拖慢了皇帝往正大光明的匾额后添名字的进程。
就算嬿婉真发现了此事,又能如何在皇帝面前辩解呢?难道还能辩解她和太后有旧仇,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要知道,皇帝明面上可是很在乎孝顺名声的,皇贵妃胆敢不孝,也会影响她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太后做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布局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便是她早在九州清晏的那把火燃起来之前给嬿婉布下的局。
前有狼,后有虎,左右为难之下,嬿婉该怎么做呢?
太后也很期待。
皇帝颔首道:“皇额娘要儿子立后,儿子自然无有不应的,只是这立后人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