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埃默收起几份卷轴,将它们放到身后的柜子里,动作比起以前却是无比轻快,“幸好收获季已经过去了,包括所有新加入的存在根据地在内,我们的粮食和物资储备都十分的充足。”
“真是刚刚好,接下来就轮到教区国的畜牲们抓耳挠腮了哈哈哈哈。”村长久违豪放地笑了出来。
整个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就在此时,一人推门而入,没有在乎另外的三个人就独自走向办公桌对面的沙发,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批从安法教区新来的难民如何安置了?人数可真是不少。”昂诺坐在沙发上,一边打量着面前桌上的地图一边问道。
马克西米连立马关上窗户笑着走了过来坐到昂诺对面,他整理了下衣领,从衣服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指向地图,“因为这批难民里大部分是没有什么生产能力的老弱妇孺,所以我们派遣车队,以家庭为单位尽可能地将他们送往附近其他的村庄根据地,少部分剩下的青壮年自愿加入了车队或是其它岗位。”
昂诺看了看地图,从一开始的这座小小村庄,短短几个星期就已经扩张到包围了四面八方数个教区的程度,同时覆盖面积还在以指数型增长。扩张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战略上选择了正确的,真正可以团结在一起的人群——教区国的农民与奴隶们;二是在特雷廷斯的遗产,以及在夏尔马与艾莉安的合作下,固体魔素终于得以量产。任何人,哪怕不是法师,只要是一名可以调动魔素的人,无论程度强弱,通过特制的淬炼法阵便可以产出固体魔素。
过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教区国的披甲圣骑士对上起义的奴隶军可以轻松地以一敌十,几乎所有的起义都因为武器装备的差距变得昙花一现。再加上信息闭塞,起义势力缺乏组织,无论怎样的行动都无法撼动卡梅教区国的根本。
而现如今,魔素铳将义士们与卡梅教区国士兵摆在了同一级的舞台之上,战争由不对称走向对称。
不得不承认,教区国将农村与城镇划分开来,圣骑士和修女由教廷从城镇中直接提拔,这在维持稳定一方面上是十分高明的,豢养出了相当比例的走狗,把下中对上的矛盾转换成了下对中上的矛盾。然而,这样做的代价便是——整个“中层”几乎没有什么能力,他们无法生产维持教区国运转的必需品,甚至无法为教廷提供人力组建军队。
“现在已经不是‘信仰者便可得救。’的时代了。”
昂诺一边擦拭着手上的灭龙手铳一边说道,“现在想要得救,就只能自己拿起武器,不能把什么事情都交给鞭长莫及的神明。”
昂诺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一致的肯定,但她本人却是一直皱着眉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看起来忧心忡忡心不在焉。至于原因,有且只有埃默知道个大概,这些天来,几乎是每隔几个小时,昂诺就要问他一次卡梅教区国的收税日期,可埃默并不明白昂诺的用意,只是最近经常看见昂诺一个人走向村外,燃起篝火,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埃默?”
“还有一星期。”
听到答复的昂诺点了点头,一手扶上鼻梁,另一手时不时扳动手铳上的燧发枪机。“咔嗒——”“咔嗒——”,昂诺看起来是如此的急不可耐,因为平日里要晃瞎人眼的那个操作系统,如今不见了。自己看不见任何面板,不论是说话,还是挥手,任凭她怎么呼出也无济于事,就连小地图也离自己而去。昂诺快要急疯了,失去系统,可不单单会影响操作与接下来的所有行动,更可怕的是,这或许还标志着自己失去了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昂诺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昂诺头也不抬的就再次推门,孤身一人离开了房间。
……
“拾取,拾取,拾取!给我拾取啊!!!”昂诺对着眼前掉落在地的灰碎石小声地喊叫着,在数次尝试依然无果后,几声哽咽的闷哼从她的喉咙里拼了命似的挤了出来,伴随它们一起的,还有脸颊上滑落的点点泪水。
这一次,昂诺哭了许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去哭,空气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肺部,内心的伤痛却无法得到一丝一毫的缓解。悲伤,并不在星体的处理范围之内。等到昼夜更替,月亮重新高悬空中,昂诺从椅子上拿起一件毛毯,随意地往身上披去就走向屋外。
雪越下越大,没有多久就将街道彻底覆盖,为了应对恶劣的天气,街上的巡逻队也被暂时削减了人数,两名肩上扛着魔素铳的民兵从不远处走来,正欲行礼,却被昂诺抬手打断,两人相视一眼,向昂诺点了点头便擦肩而过。
大片的雪花挂在毛毯上,原本棕色的花纹被渐渐覆盖,在月光的照耀下,昂诺与四周的雪景已然融为一体。等到昂诺走出村外几百米后,她脱下毛毯抖去上面的雪,俯下身子用手将面前的雪扫开,几块石头围成的圆形和两座树墩呈现在眼前。这时,昂诺才拿出怀里夹着些许蔬菜的半块面包找了个树墩坐下,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用餐时间,似乎场景只有布置成这样,她才能吃得下饭菜。
“我失去了很多,曾经的朋友、算是够用的时间、可悲的少许自由、平凡的生活、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昂诺心里想着,缓缓咬下一口还有些许余温的面包。
……
面包的最后一口被昂诺猛然咽下,几颗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的面包渣落在雪里,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当然可以不叫季烨,也可以不叫昂诺,不过是个代号,没什么所谓。失去的或许拿不回来了,但我还能改变现在。”
“今年的冬天提前了啊。”窗边,马克西米连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衣,没有被眼罩遮住的一只眼睛盯着不远处正缓缓落下雪花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