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液痴然望着的洞口的女子,他们离得并不太近,刚好她像是化入苍茫的山雨,他则隐入隔绝一切的石洞。
但也就是在这样的由暗向明的视角中,他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女子一直望向雨帘之外。
因为原来真的很美。
——“高风细雨,景野开阔,这地方很好啊。”
身处密林之中时,潮湿泥泞的雨只会令人烦扰;而若立于高山之顶,又会被形貌狼狈,身骨俱冷。
只有在这样的崖间。
坐在静暗的洞中向外望去,延伸到尽头的石壁如同围成一方大窗,正可望入另一个苍茫而美的世界。
女子就坐在这窗子的角落,背影也成为这幅图画的一部分。
而就是在少年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宁静的这一刻.女子的话语才真正从他震颤的心田上揭开了什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涌现了出来。
心被拉高、拉远,从当下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仿佛在什么地方.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他去相见。
想不起名字,也忆不清面容,更不知在什么地方,只有这种感觉是如此地强烈少年定定地望着女子的身影,不知名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他的神色几乎有些茫然无助。
女子安和地再度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你现在要学剑吗?”
于是一切又落回现下的处境,裴液怔了一会儿,如实道:“.我想先静一静,明姑娘。”
明绮天点点头,目光却依然落在他身上:“你身上也没有行囊是吗?”
裴液怔:“.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女子屈了下腿,转回头去,“我有些饿了。”
“.”裴液愕然地想起来,女子平日只极少量零星地饮食,如今冰雪身破去,她腹中确实几乎没有东西。
“那我去找找”裴液有些手忙脚乱地扶壁起身。
这是他们进入崖洞后的第四个刻钟,群山遥寂,在最快的情况下,司马和衣端止已有可能会在下一刻来到这间崖洞。
————
崆峒,山门。
“不必启阵!”男人三十余岁,褐面微胖,鹤服在身,按剑往里直入,身后跟着五十余人,多为府衙精军,几人软衣佩剑,俱是仙人台巡检。
山阵没有打开,萧长弓走进来,按剑蹙眉道:“我们接隋大人援信而至,大人如今何处?”
甘子枫微怔望去,身上血迹还没消去,眉毛却蹙得更深:“.萧鹤检,只有你三位玄门吗?”
萧长弓皱眉:“有何不可?纪山主尚在,高统领也是积年【谒阙】。”
他将手向后一请,白须冷面的将军张开了眼——高非攻,确实是府城能够外派的职级最高的统领,乃是少陇、西陇两道闻名的枪术宗师。
剑刃上血迹未干的甘子枫几乎一股无名怒火从心里冒出,穷心竭力、分毫必争的厮杀之中最难忍受的就是这种忽然撞见的愚蠢傲慢——操你妈的,高非攻能不能在师叔祖剑下走过十招?!
师叔祖如果足以解决,还他妈要你们来干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信息忽然超出预料的爆发的结果——隋大人递信时,显然门主的死讯还没有传出,剑腹山中还没有忽然出现【司马】和衣端止两人。
甘子枫深吸口气,咬牙道:“.章台主呢?最近不是没有什么大案?隋大人都在,他怎么会不来?!”
话到最后,老人还是没有控制住语气,萧庭树身废,柏天衢殒命,五峰主陷落.崆峒已是一片崩乱,而面前之人竟然全未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囚狐】章萧烛,二十年前的“北衙四剑”之一,如今名列鹤榜四十三位——没有这样的强援,谈什么安定局势!
“章台主另有要事。”萧长弓看他一眼,“甘长老若不能妥善交付情况,换一人来交接就是。”
一道老声从甘子枫身后响起:“章台主有何要事?”
萧长弓抬眸望去,按剑而来之人正是纪长云,这位老人染血的衣袍还未换下,重创骇人,眉眼锋利如剑。
萧长弓拱手一礼:“纪山主。我等亦不知”
犹豫一下道:“接信之时台主是在台中的,但隋大人的信似乎是两式两份,台主接信之后,并未与我等同行——对了山主,隋大人呢?”
“.”纪长云垂了下眉毛,枯手抚按剑柄,默然片刻抬眸道,“隋大人之前和恶徒搏杀,如今暂无消息,恐是凶多吉少。”
萧长弓愕然张眸:“怎么会?!”
但纪长云没再回答了,一言不发,转身按剑而去。
甘子枫深吸口气,冷眸道:“崆峒正在清查诸峰,萧鹤检自往执法堂了解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