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端止暂时顿步。
司马望着这个斜去的方向,却又再次沉默:“.但那是偏往穿山的线路了,反而易于寻找.”
他转头回看对岸的那几道脚印:“.既然机敏,想必也不会设计如此粗浅的误导.”
漠然抬头:“我想他还是朝此方向,既然他留下脚印,我们就先去看看。”
当先仗剑纵身,衣端止紧随其后,一跃远远掠过了小溪。
————
裴液一瞬间恍如隔世。
他立于石阶之上,而四面唯有云海。
这不是人间,这是高天仙阙。
往任何一面去看都如同身在画中,但裴液记得自己身负的重任,抬头拾阶往上登去。
淡云缭绕周身,不多几步,已身在顶端。
一瞬间视界开阔,整个人被占据眼前的奇宏之景定住。
一面巨大的圆壁从云海之中探出,如同月出云中,笔直地矗立着,径长二十余丈,人立在下面,就如同铜镜前的蚂蚁。
从右至左,这面铜镜上密密麻麻地书写着高简的文字,其独特的清晰气质令裴液一眼就辨认出来。
并未来得及识读其内容,当它映入眼帘的第一刻,裴液整副心神就被全然牵吊起来。
仿佛在地底幽窄之中阴生数十载之后,一朝而出,骤然得见高天远峰.这面书壁就有如此直抵心神的“朝闻道”之感。
而在其下,将它的底部和裴液所立之处联通的,是一面平雕而出的宽阔剑台。
剑台尽头,圆壁之下,一袭白衣安静地横剑而立,衣袂飘带在风中缓缓飘舞。
这方石与云组成的仙境仿佛一瞬间被点上了灵魂,剑台之上,圆壁之前,裴液几乎感动地再次见到了这令人神仰的风姿,清远高渺,正如永居云上的天人。
“.明姑娘。”与在衣丹君心境不同,裴液知道这里不会有欺骗和隐瞒,“你还好吗?”
女子淡眸望来,微一点头:“下一次剑决将在白日入云后开始,届时无论胜负,‘冰雪身’都难免重创,伱既来斩心,不必在此逗留了。”
裴液怔了一下:“.我还未见敌人,明姑娘。”
明绮天抬剑一指:“‘乱心’就在云下。”
裴液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所立之阶不唯能够向上,向下亦没入云海。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片云海之上的境界或许已是最后的净地,云下的世界不知已如何混乱一念及此,沉重再次压覆住少年的内心,他抿唇按了下腰间,【山羽】正挂在那里。
裴液抱拳躬身,按剑转身而下。
他不知下面是怎样的风暴和危险,只知道既入此心,就一定要消去尘乱,帮女子重塑心境。
这是唯一的方法。
石阶修长。
云海的厚度有些超乎少年的想象,他在云中向下行了许久,当云雾真正淡去时,眼前的景象再次令他怔在了原地。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是在一座峰上。
刚刚的仙境是此峰的上上之上,那圆壁似乎是半座峰尖切雕而出如今这里,才是此峰可以居住的最高之地。
只是与预先的想象全然不同,不是崩溃倾塌的世界,也没有惨烈至极的厮杀,在衣丹君心境中的经验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甚至没有看到两种力量的对抗。
只有纯然的美和安宁,美石翠林之间小径通幽,清浅的水潭空澄如镜,抬起头来,碧空如洗,淡云如抹。
薪苍的四季也如大块涂染的画,但那是泥沙俱下,须得遥远去看,这里却是孤高清美,宛如真正的仙境。
一方铭字高石远远伫立,裴液看去,是曰:【神人峰】。
在这三字入目的时候,裴液正踏下最后一级石阶,一种遥远的清冷顿时包围了他。
他凝咽伫立片刻,微微握紧了手中剑柄,然而这里宁静得如在世外,他举目望去,没有一个人影。
整片峰顶诸多树木错落有致,并不密集,北面,水潭将秋色和天空一同倒映进去,淡雾环绕周边,自己身处东面,背倚着巨大入云的石壁,西面则是上山之径,而在南面裴液目光一顿,一方简单的檐角正从枝叶间隐约透了出来。
他立刻按剑而去。
沿径向幽,视野渐渐被林荫芳树规束起来,峰外云雾再不可见,辽远也化为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