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悬在空中游鱼般飘过一个流畅的弧线,重新把剑尖对准了他们,它轻轻转了转剑身,似是刚刚交剑的震颤令它有些不适。
“妖妖剑!”孔兰庭终于哑声吐出了这两个字。
管千颜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下意识摇头,而周围浓雾之中,更多不知形貌的锋利已经围住了他们,而那些穿掠的扰动渐渐不再凌乱,而是似乎开始凝成同一股厚重的流动。
更缓慢,但是更明显的波澜在雾气中缓缓推开。
管千颜面色苍白地回望一眼咬牙捂住手腕的男孩,在刚刚的交击中他无疑震伤了筋骨,多半再也出不了像刚刚那样的一剑了。
而那只是它普通的一剑,而它只是它们中普通的一个。
少女陷入绝望,面前的剑已重新调整好了姿态,这最后一刻她还没想好和男孩说什么,那剑已经再次惊掠而来。
两人同时缩瞳,但孔兰庭的剑这一次甚至比少女还要慢,管千颜咬牙横剑一斩,果然再次落空。
锐利逼上咽喉,少女浑身泛起冰冷的悚然但那一刻却没有到来。
这柄剑就勒止在了她的咽喉前,仿佛凝固在了空中。
管千颜几乎窒息地看着这一幕,只要它再往前两寸,就会不可阻挡地夺去她的生命。
但它没有发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柄剑仿佛聆听到什么呼唤,它缓缓后退了两尺,然后骤然一掠,回到了雾气之中。
然后是厚重雾气被排开的扰动,那凝成的东西在缓慢游动着离开,管千颜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雾流的去向,缓缓抬起了头。
那方向是峰顶?
——
仙桥峰。
执法堂仍在最大程度地运转着,对整个仙桥的封锁已经摆在明面上,对方探囊取物般拿走了少年的性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令这件事的知情人全部不能接受的事情。
“已经排查完了。”赵成走到甘子枫身边,“都已验明正身,没有人漏过任何一处地方,到事发时,我们的封锁都还滴水不漏。”
甘子枫缓缓抬起头:“他是看到我下来之后,才动的手。”
“我们刚刚在那片岩影下做了排查。”赵成递过一個颇为潦草的薄册,“我们在那里本来就设了遮蔽之阵,在这种情况下仍要观测到其中人动向,我们配合器、阵两堂的弟子列出来六个位置和五种手段。”
甘子枫看着他。
“但初步排查过后没有一个符合。”
甘子枫眉头皱得更紧了,沉默盯着脚下的这具尸体。
“如果说有一个人一直藏在外围某处盯着,您一离开才入场.我们确实没有找到这个人的痕迹。”赵成道,“当然接下来我们会更深更细地搜查”
甘子枫听着耳边年轻男子的汇报,眼下流动的血开始缓慢地凝固,他心中忽然感到一种隐约而莫名的偏离感。
不对。
有些事情不对。
甘子枫忽然想起在那位无鹤检身边盘桓的那几个月。
“有时候查案其实也就跟这变戏法一样。”相貌奇厉的老人看着戏台,“尤其什么疑案悬案,你总想着抽丝剥茧地一层层摸上去,一定要把这牛角尖钻破.其实已经进入他规定的逻辑了。”
“有时候就得往正常地想,往自己的思路上想。”老人嘶哑一笑,“就像这个戏法一样——什么聆音法器,你也忒看得起他,那就是个托儿!”
“其实这一行干多了,也就有感觉了,有时候一激灵,就感觉自己是走岔了路这东西也没法教。”
甘子枫定定地看着眼下的这具尸体,忽然一抬手:“先别急.取笔墨纸来,要细笔。”
仍在汇报的赵成一怔:“哦好。”
甘子枫的目光落在晏采岳无神的眼睛上,忽然感觉整个人有一些飘浮。
那是无数曾经经历过的记忆在纷纷浮现回来,和如此相似的现实连通在一起,仿佛要把他拉回七年之前。
赵成很快取了纸笔过来,甘子枫接过,拒绝了代劳的请求,他双膝跪在地上,抿唇一言不发地描绘着这双眼目。
那个男子努力冷静耐心的声音早已是被扫到边缘的记忆,此时又模糊地泛了上来。
“我知道,眼睛是看不出区别的。”张梅卿认真道,“人死之后,眼中肌条不再牵束,导致瞳仁放大;因不再映照外物,而如蒙灰翳,这确实是正常的‘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