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案证之物暂存执法堂,这是很多弟子都不知道的规章,而凶手在下手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之后取剑人在执法堂来去自如,甚至不用花费几息的时间来破解玄气锁。
所以在这件事中,执法堂要被排除在外。
当夜屋中之人勾结外敌,我不认得他的声音,但声音本易修改。此人修为在玄门之上,并敢议定偷窃崆峒十四门剑术——崆峒虽然诸峰松散,但要撑起一份外人如此作恶的空间,其身份必在峰主一级以上。
甚至,就在【莲心阁】之中。
其二。
据今日所得,可以对敌之面貌做一粗略之描摹。
在来历上,此人年在四十以上,修为入玄,精通器道,曾于博望州居住。
在目的上,他们似是要收集固定质量和数量的剑术,“教给”同一个人,以令他成就“真躯”。当完成这一切后,便完成了他们的“二十年经营”,而后他们要等待一个“必将到来的偶尔”。
而于我们崆峒的内奸而言,似乎到“真躯”这一步,就已达成了目的。
在手段上,屋中之人说“但它要杀人”,或许在此之前,他们有温和的、隐蔽的收集剑术的手段,那用不着杀人,也已经进行了许多年,完成了相当数量的收集。但如今他们难以解决“有骨无肉”之问题,表面来看就是剑术不足,于是男人拿出了这可以夺魂窃剑的珠子。季枫就是他的第一个牺牲品。
其三。
如果这柄剑确实有问题,那么那天在铁松台上小枫其实没有失误。
“.”
这已是最简洁的部分,实际上男子有诸多不厌其烦的细节罗列和推断,篇幅甚至超过了前面的记录,他在这件事上几乎有一种认真的絮叨,生怕阅读之人错过某一处细节。
这就是这张长笺的全部内容。
而现在裴液和许裳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男子既然已调查到了这里,下一步去做了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此消失,而这些当时就该公之于众的发现至今还埋藏在这书房之中?
这笔记还剩最后两个短章。
当年在写完长笺之后,似乎才刚刚入夜,书桌前的男子安静思考了良久,望着楼外的夜空重新站了起来。
在离开前,他留下一行笔迹:
当日南风甚大,此庐既露天而少风,则多半坐南崖而朝北;而遥闻泉瀑厚重,崆峒纵有诸多水瀑,但从执法堂一刻脚程即达的却有数.【挂天帘】?
他们既然唤出我的名字,那么放取写声纸的两次入堂或许也已被注意。我取走写声纸后,他们一定会去检查那柄剑,那么我应去先探一趟,也暂时.离开彩雾峰。
裴液其实大概理解男子的想法,和八月他发现异状后立刻报告县衙不同,男子自己就是被“报告”的强大力量。
他是崆峒的一峰之主,前途光明的年轻“抟身”,本应支撑起应当支撑的空间,如果这样地位天赋的人都不敢去探索迷雾,那么机会只能白白溜走。而大唐的天楼是不够用的。
男子显然也预料到了此行的危险,所以他如此细致地整理出了今夜的一切所得.这些东西显然不是写给他自己。
事实也证明了他选择的绝对正确。
在第二天的早上,男子回来了,身上没有受伤。
他确实敏锐地抓到了一个对方露出的缝隙,裴液不知道他见到了什么,也许他真的找到了写声纸中的小屋,也许他发现了别的什么,但总之,他一定在这次冒险中揭开了一部分真相。
在笔记的最后一章,他留下了一段长长的、也是最后的文字。
滴墨洇湿纸张,几乎可以想见男子怔然提笔的样子。这不是案情的分析,只是男子深夜孤坐之后,几天堆积下来的自语。
和它战斗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和你练剑的下午,小枫。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设计出它的人,一定是惊世的天才,不论他要做什么,已经令我有些胆战心惊。
我修习器道十余载,只能对它进行一次尝试性的解读——那,也许是“牵丝”吧。
非常非常高妙的炼器技法,用玄气勾连主体和客体,完成傀儡般的精妙操控,我记得大器师和我提过,在少陇,这技法的最高成就是仙人台的一柄剑,名叫【玉虎】,佩在一位很厉害的鹤检身上。
但这技法能用在融进阵中吗?我不知道了,我的阵道水平比你追女孩子的手段高明不了多少。
但总之,无论用什么技法连接,一柄剑要用出剑术来,就一定要有操控它的主体。
所以心珀是做这种事的。
把剑术们储藏起来,成为一个主体.但里面用了多少精妙的阵式才达成这一切,我就又不知道了。
而真正令我到现在还有些寒冷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们不停的谈论“龙骨”和“剑流”,但如果它才只是一根“骨”的话.
(停顿)
所以我没有时间参加你的葬仪了,我想你也会理解的。
一个线索就在面前——这一定会用到很多心珀。
(停顿)
你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的是什么吗。
我找不到那两个杀你的人。
也许他们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喽啰,做完事就像鱼一样消失在湖里,我可以努力毁去这个沉重的阴谋,但那两个人也许再也找不到了。
我一直在想那天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过去,为什么没有早些看到你递来的短笺?一天的耽搁,入水的波纹就消失殆尽。
那晚我把景弼叫到书房,很愤怒地问他递上笺后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应是吓到他了。